她瞒着营长丈夫换了志愿,在他领证的那天深夜,提着行李永远离开
在前世,梅云薇为了营长未婚夫的一句“等我”,在故乡孤独地度过了余生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才从新闻中得知,未婚夫宋嘉豪早已在军中成家立室,享受着天伦之乐。重生后,梅云薇决定先找份工作,再换个伴侣,她选择了部队中最年轻英俊的首长。
……
1983年,湘南火车站,梅云薇重生后的第二个月。她刚下火车,就看到四名士兵抬着担架急匆匆地穿过月台。“同志们,请让一让,这里有病人……”担架上的老人脸色发紫,呼吸困难。梅云薇立刻意识到情况紧急,上前一步挡住担架:“请稍等,这是急性喉头水肿!”领头的士兵急得脸都红了:“同志,快让开,人命关天,不是开玩笑的!”女孩立刻做出判断:“你们来不及送医院,得先急救,我是医生。”说着,她挤到担架旁,跪在地上,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银针,准确地扎向穴位。
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,就炸开了锅:“等等!你别碰我们师长!”话音未落,人群中有人慌忙大喊:“宋营长来了!”梅云薇的手一顿,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。当老人喉结下三寸处渗出黑血时,背后突然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。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怎么回事?”这声音让梅云薇的脊背瞬间绷紧——是宋嘉豪。她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。宋嘉豪成年后应召入伍去了湘南军区,临走前再三承诺会回来娶她。也是他在每封信里写着“等我回来”。因此,她替他尽孝,为父母送终,最终却守着空房枯等四十年。
一个小战士焦急地汇报:“报告宋营长!周师长突发急症,这个女同志突然冲出来……”梅云薇头也不回地打断:“马上就没事了,我施完针就能送医。”她始终背对宋嘉豪,看似冷静,呼吸却早已紊乱。当老人的脸色终于变得红润时,梅云薇的手腕突然传来灼痛。宋嘉豪攥着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要把骨头捏碎:“梅云薇?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梅云薇心头一刺,压下痛意:“现在重要的不是我,而是救人。”
半小时后,湘南军区医院。一个老医生松了口气:“多亏了这小丫头及时施救,不然老首长撑不了这么久。”一时间,旁边的军官们看梅云薇的眼神仿佛看到活菩萨。一番感谢后,那几人重新进了病房。而宋嘉豪也找到机会,把女孩拉到一边:“云薇,你怎么来湘南了?是家里出什么事了?”梅云薇抬头,撞进那双曾让她魂牵梦萦的桃花眼。军装笔挺的男人比记忆中更英挺,身上却带着一股幽幽的香膏味。算算时间,宋嘉豪此时应该已经在部队里有了自己的女朋友。
面对这个上辈子真心爱过的人,梅云薇心脏仿似被刀划过,疼的她下意识一颤。她攥紧手,极力扯出一抹笑:“来结婚啊,不是说好今年开春就办酒?”宋嘉豪原本就紧张的瞳孔骤缩,触电般松手。他眉头紧皱:“我不是说了让你在村子里等我吗!”似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妥,他顿了顿:“组织上突然有任务,结婚的事还得再缓缓。”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,梅云薇却还是如被重锤击中,撞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。曾经的她,就是被面前男人无数次的“缓缓”耽误了一辈子。在她一个人病死在老家时,却在电视上看见老了的宋嘉豪儿孙绕膝,笑容满足。“我这辈子只爱过我妻子一个人,遇见她是我的幸运。”那一刻,盼了一辈子的梅子菁像个孩子般茫然无措,最终看着自己枯老如树皮般的手,在无助与悔恨交织中死去……
收回记忆,梅云薇微吸一口气,压下疼得剧烈的情绪。她从口袋掏出介绍信:“梅云薇,湘南军区新来的临时军医。”她上辈子就为了照顾宋嘉豪的爸妈,找村里的老中医学了医术,又在老医生去世后继承了他的诊所成了村里唯一的医生,守在村里,等了一辈子。但重活一世,她不会再让自己过上那样孤独惨淡的人生。她将盖着卫生局红章的文件展开,笑盈盈问:“你之前不是为军区缺医生发愁?”宋嘉豪脸色煞白。他确实在电报里抱怨过医疗短缺,却只为搪塞婚事。“胡闹!”他突然厉喝,“你一个初中文凭来这干嘛!”“这里是部队不是过家家,再说家里爸妈还需要人照顾,明天就给我回……”
忽然,一个温柔女声插了进来。“嘉豪,这位是谁?”两人一齐回头,看见了穿着军区医院护士服的女人。梅云薇浑身僵住,临死前最后的记忆涌入脑海。电视最后放了宋嘉豪和他妻子年轻时的照片,她一眼就认了出来。那是徐珊,宋嘉豪上辈子在部队里娶的媳妇。他“唯一”爱过的人。
宋嘉豪意外地发现徐珊出现在这个地方。
他眼神闪烁着说:“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小妹梅云薇,她父母被洪水卷走后,就由我家抚养长大。”
梅云薇心中涌起一股苦涩,仿佛苦水倒流进了心房。
她的父母当年是为了救助他人而不幸遇难,宋家也是被救者之一。
可现在听起来,却像是她欠了宋家天大的人情。
她强压下心中的痛楚,微微一笑,插话道:“实际上,我……”
“云薇还没吃饭吧?”宋嘉豪急忙打断她的话,“我先带你去附近吃点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,他几乎是拉着梅云薇匆匆离开了。
医院外,宋嘉豪找了个小摊,点了两碗热汤面。
然后,他一脸严肃地对梅云薇说:“云薇,当医生不是闹着玩的,尤其是在军队,治不好人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,听我的话,明天我送你回家。”
如果换作上辈子那个天真无知的女孩,此刻恐怕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。
但梅云薇是经历过一世的资深医生。
除了爱情,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。
她轻轻一笑:“我不怕,而且你不是常说军区远,回老家看我不方便吗?现在不是方便多了。”
宋嘉豪一时语塞,但想到梅云薇文件上写的是临时军医。
他突然放松下来:“你留在这里也行,但如果有一天被调走,不许闹脾气。”
他并不相信梅云薇有成为军医的能力,只当她是走了狗屎运。
而以他在部队多年积累的关系,送走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不是什么难事。
梅云薇与他对视良久,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心中感到一阵闷痛。
但她没有揭穿,只是轻声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宋嘉豪看了看她,又低声补充:“但在这里你不要提自己是未婚妻。”
“军区对个人感情很敏感,私事不能公开讨论。再过一年我就能晋升,你要是说是我未婚妻,会影响我的前程。”
梅云薇听着他荒谬的理由,心中如同被湿棉花塞满,感到窒息。
她还记得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宋嘉豪的老战友说过:“老宋年轻时就和嫂子是出了名的金童玉女,当时整个军区谁不羡慕……”
见梅云薇沉默不语,宋嘉豪眼神微沉。
“云薇,我之前和你说过的,只要我升上去了就立马去老家接你们。”
“我努力这么久,不都是为了你吗?”
梅云薇想要开始新的生活,也不想和他闹翻,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,那我就说是老家的亲戚。”
两人吃完面回到医院走廊。
宋嘉豪突然按住胃部:“我去趟厕所,你在这里等我,别乱跑。”
梅云薇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,目光紧随其后。
转过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转角,她听到徐珊温柔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。
“嘉豪,你老家的妹妹难得来部队,我作为嫂子应该给她准备几件新衣服。”
但宋嘉豪的语气里满是轻蔑:“别浪费那个钱,这丫头从小就在老家野惯了,穿不了好衣服,你那些穿腻了的连衣裙随便给她两件就行,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。”
梅云薇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斑驳的墙皮。
前世宋嘉豪也曾往老家寄过几次衣服,给父母的都是合身的新衣服,而给她的都是皱巴巴不合身的。
宋嘉豪在信里解释说,那些都是“洋货”。
此刻梅云薇终于明白,那些她曾经视若珍宝却并不合身的衣服,都是别人不要的。
她的心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。
宋嘉豪又说:“对了,这丫头从小就说喜欢我,要给我当媳妇,但我把她当亲妹妹。”
他温柔地抱住徐珊:“我只喜欢你,所以她要是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……”
这是怕她对徐珊说些什么,已经开始提前打预防针。
徐珊沉默了一会儿:“我心里有数了,毕竟这种村里出来的丫头,你怕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了,自然要抓紧……”
梅云薇几乎咬破了嘴唇,没有再听下去,转身原路返回。
刚走回去,一个在病房门口四处张望的小战士看到她松了口气。
“恩人同志,我们首长想要见一下您。”
梅云薇被领进去,看到病床上老者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。
老者笑着让她坐下:“小同志,这次多亏了你啊。”
梅云薇摆手表示谦虚:“这都是医生应该做的。”
“还没介绍,我叫梅云薇,是临时来湘南军区任职的。”
听到是湘南军区的战士们眼睛一亮。
“梅同志,你就是我们军区新调来的医生啊!”
“真是缘分,梅医生,你多大了……”
几人的激动被老者的轻咳声打断:“别吓着人家小姑娘!”
接着他又想起什么:“我记得这次的医生是自己申请调来的,小同志是在这里婚配了吗?”
“还没结婚。”
梅云薇腼腆一笑,余光瞥见门口已经回来,正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宋嘉豪。
她心中一动,抬手一指:“但宋嘉豪就是我的未婚夫。”
宋营长,但他并不是那个……
一名口快的军官刚要开口,却被旁边的人猛地一拽。
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赶紧闭上了嘴。
梅子菁装作惊慌失措地说:“我是不是失言了,嘉豪说过不能透露我们的关系,在军队里感情问题很敏感,大家别传出去,行吗?”
病房里的人欲言又止,目光纷纷投向躺在床上的老者。
老者露出了慈祥的微笑,转移了话题:“对了,梅同志还没去报到吧?让小宋先送你去安顿,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。”
女孩起身告别。
临走前,老首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:“小宋事情多,我们部队里比他会照顾人的也不少,小同志有空也可以多看看。”
梅云薇笑了笑: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嘉豪很好的。”
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同情和心疼。
等她走出病房门,几人的低声议论传来。
“首长,宋营长不是和徐同志在一起吗?”
“他从来没提过自己还有未婚妻,这不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吗?”
“宋嘉豪怎么是这种人,我以前还觉得他不错。”
梅云薇深吸一口气,才把心中的酸楚和痛苦咽下去。
不出她所料,宋嘉豪在湘南军区时,根本就没提过家里的情况。
上辈子,她多次托人打听。
但宋嘉豪总是说和上级打了报告结婚,但由于特殊情况一直没能批准。
想到这里,梅云薇的恨意又涌上心头,不仅恨男人的无情,更恨自己的天真。
这次她揭露了一切,宋嘉豪还会有那样的好名声吗?
看到梅云薇出来,紧张等候在外面的宋嘉豪急忙上前:“首长都问你什么了?”
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又浓了一些,可想而知,两人刚才抱得有多紧。
她心口一紧,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。
她闷声说:“就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,顺便让你送我去报到。”
宋嘉豪放心地点点头:“那就好,记住,一定不能说我们的关系。”
两人一起往外走,女孩突然开口:“还没问过,刚才那个护士是你朋友?”
宋嘉豪神色一僵,声音有些沙哑:“对,普通朋友,怎么了?”
梅子菁笑了笑:“没事,长得很漂亮。”
宋嘉豪嘟囔了一句:“别人毕竟是城里长大的。”
梅子菁心头一颤,低头看着自己几乎磨破的布鞋,粗粗的辫子,笑意逐渐变得苦涩,所以这就是她被随意抛弃的原因?
忙活了半日,梅云薇被宋嘉豪带回了军区。
等办完手续领完物资,天色也逐渐昏暗。
梅云薇分到的宿舍不错,是个有厨房厕所的一居室。
宋嘉豪帮着把行李搬上楼,对着宽敞的房间啧啧道:“没想到军医现在待遇这么好,门槛低,环境还不差。”
男人话里的不屑丝毫没有掩饰。
梅云薇胸膛好似有口气在乱窜,撞得她太阳穴都在发疼。
这份工作的门槛并不低,她是靠了上辈子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背理论知识,才换来这一次机会。
宋嘉豪把东西放下就要走:“东西你自己收拾,没什么事尽量别找我,我很忙。”
梅云薇侧身拦住他伸出手掌:“等等,你给的生活费都留在了家里,我身上没钱。”
一句话,宋嘉豪瞬间变了脸色。
“部队里包吃包住,你能用到什么花钱的地方?”
无尽委屈涌上梅子菁心脏,她低声道:“宋叔瘫痪,宋婶身体也不好,你寄回家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两老的医药费。”
“要不是我每天干完农活还去给人看看病,哪能养活一大家子人……”
这一世重生回来后,她努力寻找蛛丝马迹。
才发现了宋嘉豪不仅瞒着她给父母多拿生活费,还私下写信告诉那两人自己打算在外面结婚,让他们好好哄着梅子菁。
她被这一家耍的团团转,所以才会毫不犹豫抛弃那两人来了军区……
此刻,男人听见这话,眼角抽了抽,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塞给梅云薇。
“这二十块就是老家一个月的伙食了,省着点用。”
最多一个月,他一定把人送走。
拿到钱,梅云薇却并不觉得开心,只因宋嘉豪看她的眼神仿佛一个乞丐。
她垂眸看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蓝布衫,哑声笑了笑:“谢谢嘉豪哥。”
这时也差不多到了晚饭。
大概是住在同一栋楼的女同志路过这里,探头看进来。
“宋营长,您在这干嘛?这位是……”
宋嘉豪连忙接话:“老家妹妹,临时来院里当军医,我给送过来。”
女战士听了很是热情:“那感情好啊,正好今晚聚餐一起带过来。”
她说完走进来打量梅子菁:“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,一个人来这应该也没谈对象吧?”
“我……”
梅云薇刚要回答就被宋嘉豪打断。
宋嘉豪紧张道:“没谈,要有合适的,正好你也给她介绍一个。”
话语如利刃般刺进梅子菁的胸膛,她脸色微微苍白,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衣角。
那位女同志眼睛一闪:“这还不容易,我们这儿单身的好男儿多得是。”
她笑嘻嘻地说:“那我先走一步,宋营长别忘了一会儿带妹妹到食堂来。”
女士离开后,宋嘉豪关上了门,转身就遇到了梅云薇审视的眼神。
梅子菁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,但眼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泪光。
她忍不住问道:“嘉豪哥,我是你的未婚妻,你这么说的时候,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”
宋嘉豪喉咙动了动:“那都是些客套话,随口说说而已,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,难道你希望别人认为我利用职权安排自己的未婚妻来军区当医生吗?”
梅子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,转过头去,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:“你懂得多,你说得肯定对。”
宋嘉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视,然后带她去了食堂。
食堂里似乎在举行活动,几张大圆桌拼在一起,气氛热闹非凡。
宋嘉豪带着梅云薇坐在角落,但还是躲不开周围好奇的目光。
坐在他们旁边的小战士一边夹菜一边问:“姑娘多大了?有男朋友吗?”
宋嘉豪正要开口,梅子菁甜美地笑了:“没有。”
部队里本来就是男性多于女性,几个年轻的男同志看着她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。
宋嘉豪看着这一幕,心里突然一紧,重重地放下筷子,冷冷地说:“她只是临时来帮忙的,说不定哪天就调走了,在这里待不长,问这些干什么?”
梅子菁看着他微微沉下的脸,劝道:“哥,别生气,大家都是好意,如果我努力,是可以留下的。”
宋嘉豪看着她一脸无知的样子,深吸了一口气:“你跟我出来。”
两人走到外面的隐蔽处,宋嘉豪一脸不高兴:“你为什么要接那些人的话,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。”
梅子菁心里感到一阵苦涩,只觉得既可笑又讽刺。
宋嘉豪明明不爱她,却又把她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。
她装作不明白:“我就是随口一说,不是你说要保密我们的关系吗?”
被女人用自己的话堵住,宋嘉豪一脸无法反驳的憋屈。
他忍了又忍,还是说:“你不要和这些男人说话,容易被人举报作风问题。”
他刚说完,炊事班的老李端着汤锅出来,笑呵呵地说:“宋营长,下次聚餐把徐护士也叫上啊!大家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!”
梅云薇心里一痛,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皱眉:“什么喜酒……”
宋嘉豪突然拉起梅云薇的胳膊:“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,我们回去拿。”
直到走进僻静的小路,梅子菁才问他:“那个老班长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宋嘉豪语气懊恼:“你别往心里去,徐珊总是缠着我帮忙,这些人传着传着就变味了!”
月光下,他眉眼低垂,看起来还真像是受了委屈。
梅云薇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眼中泛起了泪光。
她故意说:“这些人怎么能这样毁坏你的名声,我们这就去找领导反映……”
宋嘉豪脸色突然一变,下意识地说:“不行。”
梅子菁追问:“为什么,不是会影响你的前途吗?”
宋嘉豪支支吾吾:“徐护士家里有点背景,我去找领导不是直接打徐家的脸吗?你放心,我后面一定会处理好的。”
梅云薇一脸担忧:“行,我什么都不懂,听你的。”
转身时,她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。
上辈子的谎言和借口又在耳边回响。
宋嘉豪总是这样,把她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。
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,但心底总是抱着一丝可笑的希望。
第二天。
梅子菁一到军医所,刚换上白大褂,就听到外面压低声音的议论。
“听说这人是宋营长硬塞进来的……”
“难怪,昨天救师长八成也是演的……”
她推门走出去,推门声响起,两个护士立刻停止了议论。
梅云薇装作没听见,直接走向诊桌。
正好送来一个训练时胳膊摔脱臼的新兵,疼得直冒冷汗。
她上前按住对方肩膀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小战士还没反应过来,胳膊已经能动了。
后面看热闹的人顿时瞪大了眼,队伍里有人嘀咕:“瞧着是真有两把刷子。”
一上午来看病的人不少,梅子菁都顺利解决。
忙到下午她去食堂打了饭出来,正好撞见宋嘉豪在前面。
他身边几个下属正在围着说笑。
“还是营长有本事,随便安插个亲戚都能混成神医!”
宋嘉豪一脸淡然:“要不是她求着我,我也不会安排她到这,但到底只是在村里学的野路子,遇见大病也用不上。”
树影后,梅云薇死死抠住饭盒边沿,心口像是被刀划过,疼得几乎站立不稳。
她为了逃离那个困了她一辈子的地方,没日没夜地背书,总结上辈子的经验,去县里几乎要跪下来求那些领导让她参加考试。
可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抹杀了她所有的努力。
那些不甘和愤恨撞得她肺叶都刺痛。
前世她总以为他不过是变了心,如今才看清,这人连骨子里的良善都没了。
那边,又有人问:“营长和徐护士的结婚报告批下来了吧?到时候让梅医生当证婚人多好。”
宋嘉豪轻描淡写:“不了,她待不到下个月。”
梅子菁攥紧手缓了好久,直到痛意稍散,她坚定转身,没有丝毫犹豫地去到领导办公室。
“领导,我要举报,部队里有人在败坏我未婚夫宋嘉豪的名誉。”
宋嘉豪踏入领导办公室,一脸迷茫。
他看到梅子菁时,脸色大变。
“子菁,你来这儿干嘛?”
梅子菁满脸愤怒:“嘉豪,那些谣言越来越离谱,都在说你和徐护士要结婚了。”
“这样下去,你的未来怎么办?放心,就算我不当军医了,也要为你讨个说法!”
办公室里人头攒动,听到这话,都投来异样的目光。
宋嘉豪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子菁,别闹了,跟我回去!”
梅子菁眼中流露出破釜沉舟的坚决,脸上却写满了委屈。
“嘉豪,别担心,我相信领导们都是明白人。”
她又泪眼婆娑地转向其他人:“各位领导,当年我父母为了救嘉豪牺牲了,之后我们就订婚了,我努力调到这里当军医也是为了嘉豪……”
宋嘉豪终于忍不住大吼:“够了梅子菁,我从来没答应过那个婚约。我就是要和徐珊结婚。”
梅子菁仿佛被吓了一跳,身体微微颤抖。
周围的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宋嘉豪,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没想到宋嘉豪是这样的人。”
“这不是忘恩负义吗?这种人还能留在部队吗!”
宋嘉豪挺直了背,努力保持冷静:“云薇,小时候的娃娃亲都是些过时的想法,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提倡自由恋爱。”
“我从来没喜欢过你,我本来打算等你稳定下来再告诉你。”
“你回去,找个好人家嫁了,哥一定用这几年攒下的所有钱给你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。”
围观的人脸色又缓和了一些。
“也是,爱情这东西得两厢情愿,不能因为恩情就搭上一辈子。”
“虽然这姑娘挺可怜的,但宋营长也算是尽力补偿了。”
听到这些话,宋嘉豪暗暗松了口气。
而梅云薇似乎要哭出来,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质问。
“你从来没喜欢过我?”
“从来没有。”宋嘉豪坚定地说。
梅子菁闭上眼睛,回想起前世,男人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。
“梅云薇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姑娘,我好喜欢你。”
“子菁,你不知道部队里有多少单身汉,我想把你藏起来,藏一辈子,我怕你被人抢走……”
再次睁开眼睛,那些画面就像被打破的水面,突然消散。
“那你为什么一直让我照顾你的父母?”她从随身携带的军绿色帆布包里拿出一叠信件,“又为什么每封家书都让我等你。”
原本是这么相爱的人,她不想做得这么绝情。
但现在,她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宋嘉豪那伪善的面具,才能压下心中的怒火。
否则,怎么对得起前世那个痴情至死的梅子菁。
宋嘉豪的瞳孔猛地收缩,想要去抢,梅子菁一挥手,那些信件散落一地。
有人捡起来看了看。
“哎呀,是宋营长的字迹,上面还盖着军队的邮戳,错不了……”
“这也太过分了吧,这不是想在家里找个免费保姆吗。”
两人对峙着,宋嘉豪气得胸膛急速起伏。
一片混乱中,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:“周师长来了。”
周师长,全名周安国,是梅云薇昨天救下的首长。
老首长进来后,扫了宋嘉豪一眼,威严不怒:“小宋,既然你和梅同志有婚约,为什么还要和别人递交结婚报告?”
宋嘉豪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。
他瞥了梅云薇一眼,咬紧牙关辩解:“报告师长,我和徐珊同志是正常恋爱。”
“子菁,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吧,我不能忍受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。”
梅子菁看着他一副为了真爱宁死不屈的样子,上下牙齿颤动着咬紧,舌尖浸透了血液的苦味。
过了一会儿,她垂下眼眸:“你刚才不是说要把这几年存的所有工资补给我吗,既然这么多人都在见证,你写个保证书和欠条,一个月内给我吧!”
前世的她想要爱,最终却什么都得不到。
那么今生的她,只要钱。
即使宋嘉豪恨她怨她,至少,他能一辈子记住她。
而不是将她遗忘在山那边的角落。
宋嘉豪眼中泛起血丝:“你……”
梅云薇打断他:“还有,你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,我当初除了湘南军区,还收到了江沪和华北军区的邀请,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这里。”
旁边有人议论:“啧啧,那两个也是大军区啊。”
“之前还有人说宋嘉豪安排的,他哪有这能力,看来这小姑娘确实不简单。”
宋嘉豪只当她在吹牛。
两人僵持中,周师长咳嗽了一声:“我觉得小梅同志的要求完全合理,应该的。”
部队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宋嘉豪不得不写下保证书和欠条。
这些人都知道他的津贴,他想作假都做不了,那只握着笔的指节都泛起白。
宋嘉豪将保证书递过去后,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:“对不起。”
梅子菁接过保证书,嘴角扯了扯,笑意却充满了凄凉。
她一字一句开口:“我不原谅!”
讲完,梅子菁扭头就走,没再瞧宋嘉豪一眼。
有人轻轻拍了拍宋嘉豪:“事情都解决了,小宋,你也可以回去了。”
宋嘉豪眼神迷离,出门时差点绊倒。
在办公楼外,梅子菁正准备离开,突然听到有人喊:“小梅,等等。”
她回头一看,周师长正和蔼地笑着安慰:“姑娘,别担心,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。”
梅子菁心里一阵温暖,眼睛却开始湿润。
即使表现得再不在乎,面对曾经深爱的人如此无情,又怎能不心痛呢?
此刻,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扯,两世的心血换来了一片模糊的结局。
她沉默了许久,开口时声音带着哽咽:“我明白,谢谢您,首长。”
周师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能想开就好,丫头,正好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下周从华北回来,听说你救了我这条老命,非要请你吃顿饭。”
梅子菁的手微微颤抖,抬头迎上周师长期待的目光。
她终于明白了老首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如此果断地帮她切断了与宋嘉豪的关系。
既然她决定开始新生活,也该尝试接受新的人。
她点了点头:“好的,老首长,下周您告诉我时间,我一定准时到。”
告别周师长后,梅子菁朝自己的宿舍走去。
没想到刚走不远就被宋嘉豪拦住,他阴沉地问:“师长跟你说了什么?”
梅子菁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,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,但声音还是有些低沉。
“周师长要给我介绍对象。”
“介绍给你?”
宋嘉豪以为自己听错了,但仔细一想也不奇怪,只认为是领导为了补偿的安排。
他冷笑一声:“那你也是沾了我的光,要不然就你,在村里学得跟个泼妇一样,谁会看得上。”
反正像梅子菁这样的乡下姑娘,靠长相,最多也就找个班长。
梅子菁听完,忍不住反驳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早点准备钱,不然我还会来找领导们谈心。”
宋嘉豪愣住,闭了闭眼才压住怒火,冷冷地说:“不属于你的东西,希望你到时候能拿稳。”
说完,他转身大步离开。
梅子菁看着那冷漠的背影,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进脊背,她伸手轻轻抱住自己。
“没事的梅子菁,你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。”
她低声自言自语,眼眶还是红了。
没过几天,宋嘉豪把钱送来,几年的存款加起来足足有2000块。
拿到钱后,梅子菁的郁闷心情稍微缓解,不管军区的人怎么议论,她只把心思放在工作上。
宿舍里的生活用品并不齐全,到了周末,她特意请了半天假,打算进城去买些必需的生活用品。
湘南百货大楼。
梅子菁逛了半天,买了一大堆东西,又在一家服装店看中了一条鹅黄色连衣裙。
她刚要说话,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。
“珊珊,别生气了,这条裙子多适合你啊,我买给你好不好?”
女孩一回头,就看到宋嘉豪哄着徐珊走过来。
看到梅子菁,宋嘉豪脚步一顿,脸色立刻变得难看。
而徐珊也眼神闪烁,露出讥讽的笑容:“这不是云薇妹妹嘛,刚拿到嘉豪的钱就来这种地方逛了?”
梅子菁看着两人,心还是会痛,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。
她笑了笑:“对啊!”
徐珊脸色一沉,讽刺道:“嘉豪那点存款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,但对你来说也不少,你还是省着点花为好。”
“否则就算有周师长撑腰,也没有像嘉豪一样这么傻的冤大头再让你骗了。”
梅子菁虽然不知道宋嘉豪是怎么跟徐珊说的,但从这话里也能猜出几分。
大概是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,说不定还带上了周师长以权压人。
梅子菁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,不想和他们纠缠。
她继续对售货员说:“你好,我想试试那条裙子……”
徐珊却傲慢地打断她:“直接把裙子给我包起来。”
售货员愣了愣,认出了来的两人,很快挤出一个笑容:“好,我这就包起来。宋营长和徐护士感情真好,一有空就来照顾生意……”
梅子菁脸色变冷,拦住售货员:“就算他们是老顾客,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!”
服务员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。
“这条裙子可是国外来的洋货,要60块,你买得起吗?”
徐珊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柔大方。
她刻薄地笑道:“妹妹,别打肿脸充胖子,这裙子够你两个月工资了,什么阶层就该穿什么衣服,你去赶大集买两身吧。”
“至于从嘉豪那拿的钱,就留着养老吧,毕竟你这种心机深重的女人,怕是嫁不出去了!”
梅子菁攥着袋子的手泛白,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。
而宋嘉豪也揽住徐珊的肩,“梅子菁,我们下个月结婚,以后没人护着,你好自为之……”
突然,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。
无视所有人的目光,男人夹着两张五十元纸币按在玻璃柜台上。
军绿色呢子大衣擦过梅子菁的肩头:“这条裙子我送这位女同志,剩下的钱再拿一条同系列的丝巾。”
宋嘉豪看清男人的脸瞬时僵住,原地敬了个礼。
“周团长!”
一个陌生男子轻轻点头,然后眼神就锁定了梅云薇。
“是梅子菁小姐吗?”
梅子菁愣了一下,不自觉地问:“您是哪位?”
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,语气平静:“你好,我叫周泽君。之前我父亲突发疾病,是你救了他,我还没机会亲自向你道谢。”
梅子菁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他就是周师长提到的儿子啊。
她又回想起宋嘉豪刚才提到的周团长,感到有些意外。
周泽君看起来比宋嘉豪还要年轻,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团长,真是实力非凡。
但她并没有多想,只是平静地说:“这是我们应该做的,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。”
那边的售货员早就看出了端倪,急忙把包装好的东西递了过来。
周泽君把两个牛皮纸袋一起塞到梅云薇怀里:“这条裙子和丝巾就当作谢礼。”
但梅子菁却把东西推了回去:“不用了。”
周泽君一愣,梅子菁转向刚才那个售货员:“这里的东西虽然贵,但跟你有什么关系?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任何顾客?”
匆匆赶来的老板连忙道歉:“同志,放心,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。”
梅子菁也没有再追究,又转向徐珊:“如果你喜欢这条裙子,就给你吧。”
她笑了笑:“裙子有很多,我会找到更好更喜欢的。”
徐珊和宋嘉豪的脸色都变了,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裙子还是人。
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周泽君,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。
他收起柜台上的钱:“既然不喜欢,那就不要了,我请梅小姐吃个便饭。”
“我来请吧。”说话的是宋嘉豪,“周团长,子菁也算是我妹妹,你们孤男寡女一起吃饭传出去对名声不好,我和徐珊一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。”
梅云薇心里一紧,看向宋嘉豪。
只见他已经没有了傲慢的神色,期待地等着周泽君的回答。
梅子菁露出自嘲的笑容。
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会担心她,原来只是想利用她接近周泽君。
周泽君没有理会宋嘉豪,只是看着梅云薇:“梅小姐怎么看?”
梅云薇不想和宋嘉豪徐珊一起吃饭,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她觉得刺眼。
但宋嘉豪说的确实有道理。
她想找个好男人过一辈子,但周泽君这样的人,对她来说太遥远了。
她抿了抿嘴唇:“那就一起吧。”
在国营饭店的包厢里。
盘子里的红烧肉闪着油光,但梅子菁没什么胃口。
因为对面,宋嘉豪和徐珊不停地互相夹菜。
她垂下眼睛,眼不见心不烦,但两人恶毒的笑意还是像针一样刺进耳朵。
宋嘉豪秀完恩爱,才对周泽君挤出笑容:“周团长不是下周才回湘南?怎么提前了?”
周泽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,淡淡地说:“听说老爷子病了,任务一结束就赶回来了。”
然后转头看向梅云薇,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:“也多亏梅小姐救得及时。”
梅云薇并不多话:“老首长是战斗英雄,先辈保佑福大命大。”
周泽君又问:“梅小姐平时除了看诊,还有什么爱好?”
梅云薇想起前世老了在村里熬药时,常听收音机里放京剧,脱口而出:“喜欢京剧。”
宋嘉豪擦了擦手:“你连村都没出过,哪懂什么高雅艺术。”
徐珊也嘲笑道:“京剧也太老派了,现在我们城里时兴看电影,子菁妹妹有空可以去看看。”
周泽君却说:“巧了,我就喜欢京剧,下次可以带梅小姐一起去看。”
对面两人顿时哑口无言。
后来,周泽君不停地找话题和梅子菁聊。
到后来,原本兴致缺缺只是应付的梅子菁也被引起了兴趣,两人相谈甚欢。
而看到这一幕,宋嘉豪再也笑不出来,眼神阴沉,一杯接一杯地喝酒。
直到梅云薇上完厕所出来被人拦住。
宋嘉豪一把将她推到墙上,眼底泛红。
“聊得很开心?我看你跑来军区就是为了勾引男人搞破鞋!”
梅云薇的笑容消失了,后背抵着冰冷的墙,那冷意一直蔓延到心脏,疼得指尖都发颤。
她攥紧手,喉咙生涩:“你和我什么关系,管得着吗?”
宋嘉豪噎住,转而冷笑道:“你以为周泽君能看上你?他不过是看在你救了他爸才对你有几分好脸色,你一个村姑拿什么跟那些大领导的女儿比。”
“赶紧乖乖回村,我还能给你介绍个好男人,别被人玩完又甩可就不值钱了。”
梅云薇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,忍不住刺道:“你急了?真怕周泽君看上我?”
宋嘉豪眼里有一丝被揭穿的窘迫,他冷哼:“痴心妄想。”
回去后,梅子菁又沉默起来,不管周泽君说什么她都只是笑笑。
尽管不想承认,但宋嘉豪的话还是像一盆冷水将她浇醒。
一顿饭吃完,几人各怀心事地回了军区。
周泽君开着吉普车把梅云薇送到宿舍楼下。
梅子菁礼貌地告别,心里叹息一声,以后,或许不会再有交集了。
她刚要上楼,周泽君扶着车门,突然问了一句:“我爸是不是说要把我介绍给你?”
梅云薇心里一跳,不明白男人提这个话题的意思。
她垂下眼睛:“老首长没说过,周团长可能误会了。”
她在宋嘉豪面前那么说,也不过是输人不输阵。
她没想过要高攀什么。
即使说要开始新生活,但或许是曾经那些不堪回忆作祟,她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自卑。
周泽君若有所思:“误会了吗?”
梅子菁刚要开口,却见对面男人英俊清冷的脸露出笑意。
“没关系,那我自我介绍。”
梅子菁突然看去。
愣神间,周泽君就伸出手,直截了当地说。
“梅子菁小姐,我看上你了,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!”
梅子菁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,一直蔓延到了她的脖子。
“你这是疯了吧!咱们今天才头一回碰面呢。”
周泽君被她的话逗乐了:“对的人,一眼就足够了;错的人,哪怕相处一生也是徒劳。”
这番话让梅子菁猛地回想起了前世的种种。
她曾在那个错的人编织的谎言中,虚度了一生。
或许,她应该勇敢一些,向着未来看去……
但转念一想,她又怎能确定,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宋嘉豪不是一类人。
重生本身就是个奇迹,她不敢再冒这个险。
周泽君见她沉默不语,担心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她,便温和地说:“如果你觉得进展太快,我可以慢慢来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梅子菁打断他,故意挑衅,“你要是真想娶我,明天就去跟领导申请结婚。”
周泽君凝视了她片刻,然后笑了。
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:“行。”
这下,梅子菁愣住了……
第二天清晨,天空刚刚露出温暖的晨光。
周泽君从党政办公室出来,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榕树下的梅云薇。
他赶紧走过去,眼中含笑:“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。”
梅云薇冷静地点了点头:“报告审批下来还得等一阵子,你要是后悔了,随时告诉我。”
周泽君坚定地说:“谁后悔谁是乌龟,一辈子单身。”
梅子菁想笑,却又忍住了。
她的思绪还有些混乱,只能凭借本能行动:“好的,那我先去忙了。”
周泽君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微微歪斜的衣领:“忙完了跟我回家吃饭,老爷子等着呢。”
梅子菁答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说完,她转身朝军区卫生室走去。
周泽君和宋嘉豪不一样。1
她应该把心里那个早已溃烂的伤口挖掉,让新的人住进来。
她望向远方的阳光,眯起了眼睛,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在她身后,周泽君看着她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,笑着摇了摇头:“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呢。”
他说完,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,拍了拍胸口:“别跳了,我都喘不过气来了。”
半小时后。
梅云薇急匆匆地回到卫生室,迎面却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压抑感。
诊室里,两个护士正低头整理药柜,听到动静后互相对视一眼,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。
短发护士王丽故意拉长了声音:“哟,梅医生来得真早,不愧是‘救过师长’的人,干活都积极多了。”
梅云薇的脚步停顿了一下,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寻常的感觉。
但她还是沉默地走到诊桌前坐下,整理好东西,准备接诊。
上午的接诊并不顺利。
一名战士膝盖受了伤,梅云薇正要消毒,王丽却抢先一步拿走了碘酒瓶:“梅医生,这种粗活儿,别弄脏了您的手。”
另一名护士张翠更是对患者说:“咱们这儿只是临时军医,要是伤得重,最好去军区医院。”
梅云薇紧握着棉签,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。
强忍着完成了一上午的工作,就在那两人打算去食堂的时候。
她忍不住说道:“你们有什么想法直接说,下午别耽误我的工作。”
王芳梗着脖子说:“你工作什么啊?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纠缠宋营长吗?”
张翠也补充道:“仗着有师长撑腰还逼宋营长把几年的存款全部给了你,人家都快结婚了,你要不要脸?”
梅子菁问:“是宋嘉豪告诉你们的,还是徐珊告诉你们的?”
此刻是在路上,几人的动静不小,立刻吸引了许多去吃午饭的士兵的目光。
王芳说:“整个军区谁不知道你的名声,人家徐护士和宋营长郎才女貌,早就打了结婚报告,你偏要去找领导撒泼,不让人家结婚。”
张翠抱着手臂补充:“宋营长好心把她当妹妹,又是安排工作又是给钱,谁知道遇见个见不得别人好的白眼狼。”
围观的战士们议论纷纷。
“这梅医生看起来挺漂亮有能力的,怎么会是这种人啊?”
“到底是乡下来的村姑,遇见宋营长这种出了名的好男人,还不赶紧抓牢了。”
随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,梅子菁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嘉豪。
他旁边还有人不停地安慰:“宋营长,你就是太心善了,是我早就把这种人赶出去了,还任由她到处污蔑,搅家精。”
“何止啊,听说宋家二老把她养大,她直接把两个老人扔在老家,要来城里过好日子。”
“这种贪慕虚荣忘恩负义的女人,应该抓起来贴大字报批判。”
她深吸了一口气,看向宋嘉豪。
“宋嘉豪,这些都是你说的吗?你敢不敢出来跟我对质?”
宋嘉豪很快反应过来,一脸苦笑:“云薇,你喜欢我这么多年,的确是我耽误你。”
“只要你能心头舒服一点,不管你怎么说,我都认了。”
这一脸深情的模样又是引来一阵感慨。
“女人就是容易因爱生恨,宋营长也是真男人了。”
“这种泼妇,宋营长不要她太正常了,换我也看不上……”
此刻,梅子菁再无心痛,只觉得恶心。
这种时候,不能顺着对方的话自证,争辩就输了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扬起笑:“宋嘉豪,谁说我喜欢你,你能不能别那么自信?”
“我未婚夫比你强一万倍。”
宋嘉豪愕然一瞬,皱眉:“云薇,你哪儿来的未婚夫,你不就是为了我来的湘南部队吗?”
“你就别为了赌气,说这种自污名声的话,以后谁还敢娶你……”
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:“我娶。”
众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。
一身笔挺军装的周泽君走到梅子菁身边,温柔含笑:“下班来晚了。”
在一片死寂的人群中。
他云淡风轻地开口:“介绍一下,我是梅云薇的未婚夫。”
人群突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宋嘉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周团长,你在开玩笑吧?你和云薇昨天才见面的啊?”
“确实昨天才见面。”周泽君很自然地回答,“但云薇一来湘南,我爸就看中了她,想让她做儿媳,我们今天早上就提交了结婚申请。”
结婚申请都提交了?
宋嘉豪愣住了,手紧握成拳,发出了咯咯声,他提醒说:“周团长,婚姻大事得慎重考虑,梅云薇这个人你不了解……”
他装作难以启齿地叹了口气:“既然是首长的决定,我们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。”
几句话之间,就暗示周围的人,梅云薇有问题,若非她救了首长,周泽君也不会看上她。
就这样,大家看周泽君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。
有人不怕事大,开口说:“周团长,我们知道你孝顺。但宋营长说得对,婚姻是终身大事,你可别因为还人情就把自己搭进去。”
立刻有很多人附和。
“对啊,梅云薇之前一直缠着宋营长,现在肯定是想攀高枝。”
“咱们区里这么多人,你没必要找个走后门的。”
梅云薇听到这些话,脸色立刻变得冰冷。
她没想到宋嘉豪几句话,就能让这些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。
周泽君会相信这些话吗?
她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,却看到了他温和的目光。
周泽君当众轻轻握住梅云薇的手:“你们可能误会了,是我先对云薇一见钟情,追求她的,为了避免夜长梦多,我才直接求婚。”
他看向宋嘉豪,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:“我记得宋营长今年二十五了吧?你十八岁参军,也没几年回家,家里都是云薇在帮你照顾,对吧?”
“一个女孩子无名无份帮你照顾父母七年,是个人都做不出在部队里偷偷结婚还到处说人家不孝的事。”
因为周泽君的话,宋嘉豪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斑斓。
其他人也被提醒了。
“对啊,宋营长总是劝梅同志回去,不会是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保姆吧?”
“我看是的。而且梅同志毕竟不是宋家人,出来找工作也很正常。”
在部队里,上下级关系很重要,如果没有周泽君的保护,这些人也不会这么快明白过来。
梅云薇深知这一点,于是她清了清嗓子:“大家可能不知道,宋家之所以收养我,是因为我的父母是为了救宋嘉豪而死的。”
她对宋嘉豪坚定地说:“我一个人在老家待了七年,我问心无愧,不欠你们宋家什么。”
可能是因为提到父母,她有些激动,声音都不禁颤抖。
周泽君注意到梅云薇的情绪,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,然后找了个借口带她离开。
“我爸听说我们的事,想请你吃饭,别让他等太久。”
梅云薇点点头,跟着周泽君走了。
而宋嘉豪看着他们的背影,呆立在原地,对旁边的指责充耳不闻。
过了好一会儿,人群散去,他才吐了一口唾沫。
“梅云薇,别以为有周泽君我就治不了你,你给我等着。”
湘南军区医院里。
徐珊刚从消毒室里走出来,一眼就瞧见了宋嘉豪在她的休息室门口来回踱步。
她带着笑意走上前,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你这吃完饭就来我这儿了,今天部队里没什么活儿吗?”
宋嘉豪摇了摇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:“别提了,还不是因为梅云薇那事儿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徐珊四下看了看,然后把宋嘉豪拉到了楼梯间。
“又怎么了?她又来缠着你了?”徐珊眉头紧锁,“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,事情都闹到他们卫生室了还不停歇。”
但宋嘉豪这次却急忙捂住了她的嘴:“别说了,这次梅云薇可是攀上高枝了,咱们周团长都拉着她去申请结婚了。”
昨天还一起吃饭的领导,今天就和那个讨厌的人结婚了。
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徐珊也是措手不及。
徐珊震惊地问:“不会吧?昨天他们不是才刚认识吗?”
但看到宋嘉豪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,她也不再说话。
过了一会儿,徐珊气愤地说:“肯定是给周团长下了什么迷药,她那张脸在军区就是个祸害。”
而且徐珊家世不错,和不少军区领导都有交情。
周泽君这个人,之前父母也看中过,还找人和他爸周安国提过安排两人见面。
谁知道周泽君一点不领情,说什么拒绝包办婚姻,要认识都得靠缘分,就把她给拒绝了。
所以在得知那个村里来的野丫头还被周泽君看上,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宋嘉豪看着徐珊脸上的阴霾,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。
仿佛不经意地附和道:“是啊,要是有人能揭穿她,让她当不成军医就好了……”
让徐珊帮忙赶走梅云薇,就是他来的目的。
听到男人的话,徐珊灵光一闪,她抓住宋嘉豪:“我们院里马上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技能大赛了,要不我去和我爸妈说说,让他们想办法在这次比赛上加上军区卫生室?”
言下之意,就是要让梅云薇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所有人面前露馅。
觉得这个办法可行,她轻蔑地说:“等到时候梅云薇出了丑,我们就再找人去举报,保证让她滚出湘南,周泽君想护也护不住。”
这时宋嘉豪的心情已经大好。
但为了在徐珊面前保持好形象,他还是犹豫着说:“这样不太好吧?云薇好不容易为了我跑到湘南,我还和她这么计较……”
“嘉豪,你就是太心软了。”
徐珊打断了他的话:“等以后她真的到周团长那儿给你吹耳边风,你就有苦头吃了,所以这次你得听我的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宋嘉豪也不再装了。
他一把抱住徐珊,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:“珊珊,还好有你在,什么都为我着想。”
徐珊害羞地转过头:“别这样!这是在医院!”
被女孩轻轻推开,宋嘉豪才松开了她。
“是我不好,每次见到你就情不自禁。”
“我等你晚上下班来接你……听说最近上了一部新电影,我带你去看。”
徐珊脸红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梅云薇的事,就交给我吧。”
与此同时,在另一个地方。
周泽君领着梅云薇离开,借口说要准备些文件,帮她在医务室请了半日的假。
接着,他驾着吉普车,载着她离开了军事区。
面对着越来越不熟悉的景象,梅云薇鼓足了勇气问道:“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
周泽君一边握着方向盘,一边急转了两个弯,这才回答她。
“我看你可能也没心思去食堂吃饭,所以这次带你回我家吃。”
“你家?”
“我爸妈住的地方,是军区特别安排的。”周泽君轻声解释道。
梅云薇知道老一辈的领导多少会有些特殊照顾,但一听说要去见周泽君的父母,她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看着周泽君平静的面容,梅云薇有些尴尬:“这么快就要见叔叔阿姨,我都没准备,今天连水果都没带……”
“没关系,你来了就行。”周泽君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,“反正我们现在的结婚申请也提交了,见父母也是迟早的事,先让他们开心一下。”
周泽君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,他想提前让梅云薇了解一下自己家的情况,好让她对未来的婚姻更有信心。
二十分钟后,吉普车驶进了一个漂亮的庭院。
梅云薇被周泽君扶下车,看到满院子的花草,她惊讶得不得了。
“这些都是你爸妈打理的吗?”
周泽君笑了笑:“是啊,除了种点菜,其他的都是我妈种的。”
梅云薇心里不禁感叹,周妈妈一定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。
很快,她又见到了正在屋里摆放餐具的周安国,和在客厅吃水果的周母陈舒兰。
梅云薇先向长辈们问好:“首长好,夫人好。”
看到儿子带人回来,周安国感到意外,但一看到是梅云薇,他赶紧拉着自己的妻子介绍:“舒兰,这位就是前段时间救了我的小同志梅云薇。”
“梅同志还没吃饭吧?快进来坐。”
听到是恩人,陈舒兰连忙迎进客人,还不忘责备儿子,“家里有客人,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?你爸准备的那些菜要是不合客人口味怎么办?”
就这样,梅云薇稀里糊涂地被带上了餐桌。
为了缓解紧张,梅云薇先找了个话题:“家里是首长下厨吗?”
陈舒兰非常从容:“是啊,我不会做饭,一直都是老周在做饭。”
这时,周泽君正好给梅云薇面前放了一碗饭。
“我做饭也不错,遗传我爸的,以后你要是不想吃食堂,我给你做。”
他的话直接让周安国和陈舒兰愣住了,毕竟儿子上午才提交的报告,他们再快也不知道。
而周泽君中午解围的话,也只是个借口。
周安国试探着问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是在交往吗?”
话音刚落,梅云薇的脸就红了,虽然在周泽君面前她表现得无所畏惧。
但在长辈面前,刚认识两天就提出结婚,她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陈舒兰还以为女孩被冒犯了,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老周没别的意思,就是泽君没带过女孩子回家吃饭,多想了。”
但周泽君却自然地给女孩碗里夹了一筷子菜:“其实也差不多,上午去党政那边已经提交报告了。”
去了党政,当然是提交结婚报告。
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首长站了起来。
一脸震惊地指着周泽君。
“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们说!”
梅云薇对于如何向周泽君的父母透露婚事,她心里没谱。
毕竟,周安国作为军区的师长,虽然把她介绍给了周泽君,但心里可能还有别的小九九。
但当周泽君的父母得知他们第二天就去申请结婚时,梅云薇更是出乎意料。
这时候,陈舒兰正拉着梅云薇在沙发上聊天,眼神里满是赞许:“小姑娘长得漂亮,能力也出众,怪不得泽君一见你就挪不开步。不过看你这身板……”
她轻轻摸了摸梅云薇的脸:“可怜的孩子,你这也太瘦了,是不是工作太忙没好好吃饭?要不要让老周去和你的领导说说。”
周安国也在旁边附和:“如果食堂的饭菜不合口味,就让那小子带你来家里吃,反正你喜欢吃啥,我给你做。”
梅云薇受宠若惊:“没事的,首长,不用这么费心。”
说着,她急忙转动眼珠寻找周泽君。
周泽君从厨房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,看到的是父母围着梅云薇,女孩投来求助的眼神。
他忍笑坐在一边:“爸妈,云薇害羞,你们别吓着她。”5
但男人一开口,两位老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是谁先吓到谁?
陈舒兰被儿子气笑了:“你要和云薇结婚,好歹也提前说一声,我们也得准备些礼物,怎么能连聘礼都没有就结婚呢?”
面对亲妈的质问,周泽君只能低声说:“批准下来也要一个月,看云薇喜欢什么我照着买就是。”
他看向梅云薇的眼神充满了温柔,如果早知道会这么快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,他一定会提前两年准备。
周安国也表示同意:“基础的我们来准备,其他的让小两口自己看着办。”
但他也没放过周泽君,狠狠地在儿子背后拍了一下:“你可要好好对待云薇,她是个好女孩,你可不能怠慢。”
一番训斥后,看天色已晚,周泽君拉着梅云薇起身告别。
离开时,两位老人还在家里拿了不少好东西给梅云薇,比如奶粉、果干、曲奇饼等。
陈舒兰还在院子里摘了几朵鲜艳的花,一起塞进吉普车后座,让梅云薇在宿舍插起来养着玩。
回去的路上,梅云薇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:“首长和夫人真是太热情了,我还以为我们这么匆忙结婚,他们会说些什么。”
听到女孩的感慨,周泽君轻笑出声:“不会的,我爸对我妈也是一见钟情,那时候还追了好久呢。他们虽然年纪大了,但思想很开放。”
周泽君把车停在一个适合停车的弯道。
车停稳后,他认真地对梅云薇说:“云薇,我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,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让你受委屈,我爸妈也不行。”
梅云薇摇摇头:“哪里会委屈……”
亲眼见证了周父周母的相处,梅云薇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文化人。
要知道以前在宋家,除了辛苦补贴家用照顾两老,还得经常劝宋家父母不要吵架,有时候两人吵得太凶,还会到处摔东西。
有几次不小心伤到自己,梅云薇会写信告诉宋嘉豪,但宋嘉豪毫不在意,只是让她不要小题大做。
醒悟之后,梅云薇才发现自己上辈子因为宋嘉豪活得这么卑微,简直就是个笑话。
隔日清晨,梅云薇匆匆整理行装,便直奔卫生室。
沿途,她与许多新面孔擦肩而过,他们纷纷向她致意。
“早啊,梅医生,这是去用餐吗?”
“梅同志,听闻您与周团长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,真是恭喜。”
“梅医生,上次您开的跌打药效果非凡,我下次还来找您。”
……
梅云薇一边应酬着,终于在最后一刻踏进了诊室。
一进门,她便注意到自己的办公桌焕然一新——病历资料井然有序,连桌上的搪瓷杯都已注满了热水。
她的到来,让昨日还故意刁难她的两位护士立刻换上了友好的笑容。
王丽递上白大褂:“梅医生,您的白大褂我已经帮您消毒过了。”
张翠则指向一旁的药品:“您平时所需的物品都已准备妥当,若还有短缺,随时告诉我们。”
面对两人的好意,梅云薇并未推辞。
“辛苦你们两位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王丽尴尬地摸了摸头,“昨天的事是我们的不对,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
张翠也露出了歉意:“关于您和宋营长的事,我们只是听说,没多想,说了些不该说的话。”
梅云薇自然明白这两位护士是被人利用,而且大家同为同事,她并没有为难她们。
“没关系,我没放在心上,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,还请你们多多包涵。”
看到梅云薇没有追究,态度还如此和善,王丽和张翠都松了一口气。
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,彼此心中都有些感慨。
“梅医生真是太好了,一点架子都没有!”
“人美心善,那些谣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!”
这一天的诊疗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。
得益于两位护士的协助,梅云薇在病历管理上也轻松了许多。
还没到下班时间,她手头的工作就已经全部完成。
直到卫生室的负责人过来,将梅云薇叫了出去。
卫生部办公室内。
戴着眼镜的老领导递给她一份文件:“梅医生,军区医院下周将举办一场卫生技能大赛,我们军区卫生室也将参与,您没问题吧?”
卫生技能大赛?
梅云薇翻阅了文件,心中已有了大概的了解。
这些都是些基础的诊疗和临床反应测试,很多都是考取资格证时会涉及的内容,对她来说轻而易举。
在领导期待的目光中,她点了点头:“没问题,我会做好准备的。”
离开办公室,梅云薇在前往食堂的途中又遇到了宋嘉豪。
他似乎特意在那里等候,一见到她便迎了上来:“云薇,听说医院和卫生室要联合举办比赛了,是吗?”
梅云薇对他这种无事生非的行为感到不悦。
她皱着眉头:“这是我们卫生部的事情,和宋营长您无关吧?”
面对梅云薇的冷淡,宋嘉豪心中暗自咒骂,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。
“云薇,我是出于好意。这种技能大赛可不是闹着玩的,你那点本事可不够看。”
“你要是早点放弃,乖乖回家,我可以帮你和领导说家里老人需要照顾,你还能申请一些补助。”
宋嘉豪的目的,还是想让梅云薇回去当一个免费的保姆。
梅云薇厌恶地退后几步。
“宋嘉豪,你要是真的有孝心,就自己回家去,别在这里装模作样。”
梅云薇的言辞直击宋嘉豪的软肋,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。
身为营长,他怎会愿意回到故乡?
况且徐珊不愿侍奉公婆,把他们接来也不切实际。
否则他怎会竭尽全力让梅云薇留在家乡。
“行,你不知好歹,将来别来找我。”
他咬牙切齿地斥责:“结婚许可没下来前都可以撤销,周泽君要是知道你是混进湘南的,肯定看不起你。”
但宋嘉豪唯一不知道的是,梅云薇是凭借真才实学进来的,压根就没走后门。
梅云薇也不打算隐瞒技能大赛的事,打算过几天有空和周泽君吃饭时告诉他。
听到比赛的消息,周泽君反应平淡,他对梅云薇充满信任。
“正好,等你拿了奖,我给你准备个礼物。”
接下来的一周,梅云薇除了看病就是复习旧书。
周泽君不打扰,但还是会派人送些牛奶水果。
东西多了,梅云薇就分了些给卫生室的同事们。
两位小护士对梅云薇羡慕不已。
“周团长真是贴心,比宋营长强多了!”
“对啊,我觉得梅医生救师长,就是命中注定。”
比赛那天,梅云薇早早起床。
因为这次技能比赛联合了军区卫生室,所以领导们索性在军区训练场举办了这次比赛。
军区训练场上搭起了临时赛台,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——“湘南军区第五届卫生技能大赛”。
观赛席上坐满了各营战士,前排评委席上几位医院领导正低声讨论评分标准。
除了几名医生,还有医院的护士们也选了人参赛。
这其中就有徐珊。
巧合的是,梅云薇和徐珊抽中了同一个考题。
两名战士抬着担架冲上台,伤员抱着右腿痛呼:“我摔下山坡,腿动不了……”
徐珊率先戴上手套蹲下,一边按压肿胀的膝盖一边轻声问:“这里疼吗?”
见伤员点头,她迅速用夹板固定住膝盖:“初步判断膝关节错位,需立即送医!”
台下响起掌声,领导们频频点头。
梅云薇却皱起眉头。
她突然半跪在伤员另一侧,手指轻轻划过他小腿外侧一处浅淡疤痕:“同志,半年前这里骨折过吧?”
伤员一愣:“您怎么知道?那次训练摔的,早好了……”
“旧伤未愈骨膜薄弱,这次摔倒时你本能地用右腿支撑,导致旧伤处骨裂,真正剧痛源在这里。”她突然解开徐珊刚绑好的夹板,在众人惊呼声中托住伤员脚踝,“请慢慢屈膝。对,这样疼吗?”
伤员瞪大眼睛:“哎!刚才膝盖疼,现在脚踝更疼!”
徐珊脸色发白:“你拆我绷带干什么!耽误救治你负责吗!”
梅云薇却将夹板重新固定在脚踝上方,转头看向台上领导:“膝盖肿胀是旧伤炎症反应,真正的新伤在踝关节骨裂。若按膝盖错位强行复位,会造成二次伤害。”
有了不一样的答案,原本坐着的老院长快步上台检查。
半晌,他取下手套感叹:“精准判断!梅同志连患者的旧伤都摸出来了!”
全场哗然间,宋嘉豪突然站起身。
“不可能,我有证据,梅子菁她作弊!”
在军区的众目睽睽之下,宋嘉豪的发言让台上的领导们脸色骤变。
周安国把茶杯猛地砸在桌面上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:“宋嘉豪,我们都在这儿看着呢,梅医生哪里作弊了?你有什么证据就亮出来,别光凭一张嘴就给人家泼脏水。”
要知道,在军队里,作弊这样的行为可是大忌。
在领导的压迫下,宋嘉豪的背上都渗出了冷汗,但他一想到梅云薇如果留在军区,和周泽君结了婚,肯定会找他算账。
到了这个地步,他也不在乎再得罪人了:“周师长,我知道梅同志救过你,你肯定会偏袒她。”
“但梅云薇在我家乡,她只有初中学历,怎么可能考上军医,还来到湘南?这里面肯定有猫腻。”
说着,他又瞥了一眼台上的徐珊。
徐珊一接到男人的暗示,立刻表现出委屈,对受伤的小战士说:“同志,你一直在军区,是不是也在卫生室找梅医生看过病?所以梅医生早就知道你的旧伤……”
徐珊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,但却直接为梅云薇作弊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这会儿,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战士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。
面对同样的指责,梅云薇这次没有选择沉默:“我没有作弊,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军医的,如果领导们有疑问,可以随时去查证。”
尽管她这么说,领导们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。
尤其是周安国,他的脸色非常难看,即使需要时间来求证,但在等待的过程中,如果梅云薇的事情闹大了,那局面就难以收拾了。
宋嘉豪以为梅云薇还在硬撑,于是又火上浇油。
“而且梅云薇来这里是做临时军医的,按理说不应该是直接入职吗?怎么会有临时的?”
这时,站在台上的老院长却站了出来,他问梅云薇:“梅医生,你当初医考通过后,应该不止一个军区邀请你去做军医吧?是谁给你介绍的?”
梅云薇坦率地回答:“我当时是医考的状元,除了湘南,还有华北和江沪两个军区的邀请。帮我写介绍信的是当初的主考官,华北军区医院的副院长赵茹萍。”
医考状元竟然来到了湘南!
台下的医生们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
“医考状元不去华北真是可惜了,那里的条件比湘南好多了。”
“赵院长我认识,如果真是她写的介绍信,那医考状元的身份肯定错不了。”
“不过我听说,她一开始是为了宋营长来的吧?谁知道宋营长早就和徐护士好上了。”
梅云薇的话说得非常有底气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信了大半,连徐珊的脸色都变了,她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。
宋嘉豪还是不死心:“她说的赵茹萍院长又不在,随便编造也不怕被揭穿。”
但老院长却伸手打断了宋嘉豪:“赵院长是我的老同学,真假一通电话就能知道。”
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。
二十分钟后,正好在最后一组医护人员比赛结束时,老院长才匆匆从通讯室赶回来。
这次老者直接用话筒对宋嘉豪说。
“我和赵院长确认过了,梅云薇确实是以医考状元的身份进入湘南军区的。”
“不可能吧!梅云薇怎么还能是个临时军医呢……”
宋嘉豪退了几步,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。
就梅云薇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姑?
村里的人怎么可能教她读医书呢?
对于梅云薇成为临时军医这件事,老院长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,但在和老同学通了个电话后,他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……
他目光投向梅云薇,对这个女孩不禁发出赞叹:“赵院长向上级申请了临时军医的职位,因为梅医生几次都拒绝了去华北军区,所以想让她先在湘南试试水。”
“如果不合适,还可以调到华北去。”
老院长心里暗自嘀咕,赵院长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,人都到湘南了,还想和他们抢这个好苗子。
难怪他们一开始对梅云薇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这场闹剧结束后,周安国终于有机会开口了。
“既然真相已经大白,那么刚才的比赛就算是梅同志胜出,至于宋营长恶意揣测他人的行为……”
“就按照部队的规定来处理,记个小过,先停职一个月。”
反正对宋嘉豪,他的印象是越来越差了。
这样的人想要继续带兵,还得好好考虑考虑。
听到自己被记过,宋嘉豪的脸色瞬间僵硬,原本坚定的面容立刻变得苍白。
但对于首长的命令,他无法反驳。
只能咬紧牙关接受。
比赛结束后的那个傍晚,梅云薇先回到了卫生室。
“梅医生!”王丽跑过来迎接,手里还拿着抹布:“上午的比赛我们都去看了,你重新评定伤员得了第一名,领导们都站起来鼓掌呢!”
张翠递给她一个还温热的搪瓷杯:“领导们离场时都在夸你,说你是这批医护中最稳重的……之前是我们目光短浅,听风就是雨。”
梅云薇接过温水喝了一口,轻声笑道:“治病救人哪有什么高低之分,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伤员就是真本事。”
窗外的暮色渐渐弥漫进来,给白大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。
王丽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叹了口气:“我觉得,梅医生就不该为了宋营长来湘南,当初就应该留在华北,那边设备先进待遇也好,不像我们这里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张翠就拉了拉她的衣袖。
梅云薇擦听诊器的动作停了下来:“我来湘南也不只是为了……”
敲门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。
周泽君靠在门框上,军装上沾着训练场的尘土,怀里却抱着一束还带着露珠的玫瑰。
“我来晚了,今天训练结束得晚。”
他轻轻地把花放在诊桌上:“这是我妈院子里摘的,恭喜你在这次比赛中得了第一名。”
护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,憋着笑悄悄离开了房间。
梅云薇正要说话,突然看到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新戏票。
戏票上的“贵妃醉酒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。
梅云薇惊喜地问:“京剧!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吗?”
周泽君的指尖轻轻抚过票面的折痕,暮色中他的眼神温柔。
“是的,那天你说你喜欢京剧,我就找人去排队买的。”
“只要你喜欢,就好。”
周泽君选的京剧演出定在了周末,目的地是湘南城。
对梅云薇来说,这是她头一回亲临现场感受京剧的魅力,所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,精心打扮了一番。
当她身着淡雅旗袍款款下楼时,周泽君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,见到她的那一刻,他的眼睛不禁一亮。
梅云薇天生丽质,再配上旗袍的点缀,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名门淑女。
尽管旗袍略显宽松,却更添几分神秘感,让人隐约窥见她衣袖下那白皙的手臂。
周泽君毫不犹豫地赞叹道:“太美了,我差点以为画中的仙女下凡了。”
梅云薇脸颊泛起红晕,轻轻整理了一下旗袍:“这件旗袍其实是我妈妈的,她年轻时在华北教书,家里有不少这样的旧衣服。”
周泽君点头示意,心中却默默记下了她的身形,打算将来为她定制一套新的旗袍。
两人一同乘车前往湘南城。
途中,周泽君和梅云薇聊起了当天的计划:“戏票是下午的,我们可以先去吃顿饭,然后再去看戏。”
一提到吃饭,梅云薇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:“说起来,上次我来湘南城还是第一次遇见你,当时以为我们只是点头之交,没想到现在能一起看戏。”
周泽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。
当初他鼓起勇气向梅云薇表白时,还担心她会觉得自己轻率,以后连话都说不上。
幸运的是,他的心跳加速,不久之后,他们的名字将会出现在同一个证件上。
湘南国营饭店内。
木制圆桌上,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。
周泽君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,放入梅云薇的碗中:“上次看你没怎么吃,这次可得好好品尝。”
梅云薇看着碗中的肉块,突然笑了:“那天面对宋嘉豪那张脸,就算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。”
她尝了一口肉,酱香在舌尖爆发,不禁赞叹:“不过上次吃你做的红烧肉确实不错,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。”
筷子轻轻落在瓷碟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周泽君不紧不慢地剥着面前的盐水花生,连眼皮都没抬:“我父亲当年在炊事班待过三个月,也就这道菜做得最好。”
他将剥好的花生仁堆成小山,推到梅云薇面前。
接着说道:“等下周我从野训回来,我给你做其他的,都是炊事班班长亲传的。”
梅云薇舀了一勺花生仁拌饭,忍不住笑出声:“哪有男人抢着下厨的?村里人都说要远离厨房……”
“在部队里可没这种说法。”
周泽君突然凑近,用手指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碎屑:“以前在朝鲜战场上,炊事班背着铁锅翻越雪山,即使炮弹飞来也要先保护灶头。能让战友们吃上一口热饭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可能是觉得话题太过严肃,他轻咳两声:“为心爱的人做饭,是理所当然的。”
梅云薇被说得脸颊发热,只能低头吃饭。
她用余光瞥见他喉结轻轻滚动,军装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,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。
红烧肉的汁液和花生碎的咸香在口中交织,竟然比周师长的手艺更胜一筹。
两人吃得差不多后起身离开,这时走廊尽头的包厢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。
徐珊尖锐的声音穿透门板。
“你说推迟就推迟?之前都安排好了!停职又怎样?正好趁这个月把婚礼办了!”
徐珊听到宋嘉豪低沉的声音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
“有多少人现在等着看我出丑?连副营的人都不愿意凑份子钱!”
“而且周泽君和梅云薇的婚事也快成了,这个时候大办宴席……”
到时候他们俩一比较,他得多没面子。
梅云薇透过包厢的缝隙,看到徐珊愤怒地把军帽扔到地上:“你就是怕结婚会显得比较,对吧?宋嘉豪,你当初是怎么哄我跟你打结婚报告的?现在为了你的面子,连结婚都要推迟!”
听到包厢里的激烈争吵,梅云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看来他们上辈子能过得那么好,还是因为不够了解对方。
这时,周泽君温暖的手掌突然放在她的手背上,轻轻地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:“需要插手吗?”
梅云薇摇了摇头,拉着他的袖口往门外走去。
“算了,戏马上要开始了。”
吉普车启动时,他们还能听到宋嘉豪焦急的“你先听我解释”和徐珊的哭泣声飘进车里。
梅云薇摇下车窗,吹了一会儿风:“宋嘉豪从小就这样,为了面子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“那年发大水,他家的房梁塌了一半,村长想给他们搭个临时棚子,宋家人却非要等县里发的新瓦片,结果暴雨把剩下的屋子也冲垮了。”
言下之意是他们家的人都这样。
周泽君一边单手转动方向盘,一边不自觉地想象梅云薇在宋家的生活,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都这样,梅云薇在老家肯定也不好过。
“爱面子的人,最怕别人揭穿他们的真面目。”
周泽君半开玩笑地安慰道:“等我们的结婚报告批下来,我带你回村盖三间青砖大瓦房,就建在宋家对面,比比谁的瓦片更新。”
梅云薇被逗笑了,倒在座椅上,刚才的烦恼也一扫而空。
二十分钟后,两人一起去了梨园看戏。
毕竟是第一次看现场戏,梅云薇望着台上的绛红色帷幕,紧张地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上的盘扣。
周泽君把戏票折成纸鹤,塞进她的掌心:“我第一次看戏时也紧张,后来发现台上的故事太吸引人了,什么情绪都能忘掉。”
锣鼓突然响起,帷幕拉开。
“海岛冰轮初转腾——”
杨贵妃穿着金线绣凤的霞帔,优雅地登场,眼神中充满了缠绵悱恻。
梅云薇屏住呼吸,这曾在收音机里听过无数次的唱腔,现在就在耳边。
周泽君侧身给她讲解,温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:“贵妃这个卧鱼衔花的动作,要用腰力支撑着凤冠金钗。”
“听说当年有位名角为了练这个动作,在青石板上跪出了两道凹痕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一曲终了,戏台上的贵妃怅然回宫。
梅云薇盯着贵妃踉跄的背影,喉咙发涩:“她不应该把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唐明皇身上,等不来的人,何必苦等?”
这句话也是在问前世的自己。
周泽君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握住她冰冷的手:“如果唐明皇真的在乎,他就不会失约。”
听到这话,梅云薇更是感到酸涩。
杨贵妃因为唐明皇一次失约就如此难过,前世的四十年,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?
感受到女孩情绪的低落,周泽君轻轻地把梅云薇抱进怀里。
“云薇,军婚受法律保护,我从打结婚报告那一刻起,我的生命和名声都与你紧紧相连。”
他用手指轻抚她泛红的眼角,一字一句坚定地说。
“我绝不会成为让你苦等的唐明皇。”
当戏剧落幕,夜幕也悄然降临。
商铺们纷纷拉下了卷帘门,周泽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。
“本打算带你去逛逛服装店,看来时间不等人啊。”
梅云薇忍俊不禁:“购物这种事,你该多考虑自己,怎么总是先想到我。”
周泽君两手一摊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力。
“我一个糙汉子,打扮不打扮无所谓,只要你开心,我就心满意足。”
他的话语像连珠炮般不断,梅云薇觉得自己的脸今天肯定红得像熟透的柿子。
周泽君在一旁偷偷观察梅云薇的反应,见她的情绪已不再像在戏园时那样紧张,这才慢慢放松下来。
他们回到宿舍区,梅云薇在车门即将关闭时对周泽君说。
“顺便提一下,下周末我有安排,就不和你一起出去了。”
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谨慎,周泽君轻声回应:“没问题,你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处理,不用太顾及我。”
周泽君心想,梅云薇一定是习惯了看别人的脸色,才会不自觉地为他人着想。
这个念头让他对女孩的怜爱又深了一层。
他在心里默默发誓,一旦拿到结婚许可,一定要给梅云薇一个盛大的婚礼。
吉普车驶离后,梅云薇轻抚自己的肚子,感觉有些不适。
刚才回来的路上,周泽君给她买了两个肉夹馍,到现在还没消化。
考虑了一下,她决定去走走,帮助消化。
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军营宿舍楼。
梅云薇轻揉着不适的胃,沿着树荫小道慢慢走向营地边缘的小树林。
在树影摇曳间,她瞥见灌木丛后忽明忽暗的一点红光,伴随着刺鼻的烟味。
她停下脚步,打算绕道而行。
“怎么,梅医生现在连个招呼都不打?”一个沙哑的男声从暗处传来,带着浓重的酒气。
梅云薇皱眉看去,宋嘉豪正靠在树旁,手里夹着半截烟,军装领口敞开,眼中布满血丝。
“不好意思,没注意到有人。”她随口应了一句,抬脚就想离开。
“别走!”烟头被狠狠按在树干上,宋嘉豪踉跄着挡住了她的去路,“你当初来湘南,不就是为了摆脱我吗?现在攀上了周泽君,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?”
梅云薇后退一步,避开他喷出的酒气。
“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,与任何人都无关。”
她瞥了一眼他脚边散落的酒瓶,语气更加冷淡:“我不会把你抽烟喝酒的事说出去,让开。”
听到梅云薇的话,宋嘉豪突然笑了:“证明自己?你要是真有那本事,当初在村里怎么不提?”
“我寄钱回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考了医考第一?”
他猛地靠近,烟味和酒气扑面而来:“现在装什么清高?你知不知道徐珊这几天和我吵架,都是因为你!”
梅云薇被逼得背靠树干,坚硬的树皮硌得她生疼:“放开我!”
宋嘉豪却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:“我偏不放!”
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疯狂。
“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有这本事,我怎么会选徐珊?梅云薇,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……”
“遗憾吗?”
宋嘉豪醉得不轻,竟然还能这么厚颜无耻,梅云薇气得笑了。
“嫁给周泽君,我能光明正大地当军医,做真正的自己。但如果选择了你……”
她直视着他扭曲的面孔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永远只能做宋家免费的佣人,成为一个无用的附属品!”
宋嘉豪气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,抓着她的力度几乎要把她捏碎。
“你以为周泽君真的看上你了?他只是觉得你是从乡下来的可怜虫!等他新鲜劲一过……”
“啪!”
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。
梅云薇趁机抽回手,却被愤怒的宋嘉豪反手抓住衣领:“贱人!你有什么资格打我?要不是我宋家养你,你早就饿死在村里了!”
恐惧和厌恶涌上心头,梅云薇挣扎不脱,只能突然低头咬住他的手臂。
宋嘉豪痛得松手,狠狠地把梅云薇推开。
但是军人的力量太大,梅云薇一个踉跄向后倒去。
就在她的后脑即将撞到树干的瞬间,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。
“砰!”
紧接着是拳头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音。
梅云薇抬头,看到了周泽君紧绷的下巴。
一拳将宋嘉豪打倒在地后,周泽君单手提起地上的男人,军靴踩在他的腹部。
“宋嘉豪。”周泽君的话中带着警告,“你是想连营长的职位都不要了吗?”
树林里一片死寂。
宋嘉豪捂着流血的嘴角,混乱的头脑被这一拳打醒了大半。
他看着周泽君臂弯中毫发无损的梅云薇,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笑了:“周团长,你以为你捡到的是什么宝贝?她骨子里就是一只没良心的白眼狼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周泽君再次将他摔到树上,眼中充满了杀气,“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她一个字,我会亲自送你上军事法庭!”
周泽君毕竟是团长,背景也很高,宋嘉豪酒醒后也不敢和他硬碰硬。
等宋嘉豪蹒跚着消失在树林深处,周泽君才转身横抱起梅云薇。
他粗糙的手掌轻抚她颤抖的背:“受伤了吗?”
梅云薇摇摇头,鼻子贴着他温暖的胸膛,刚才勉强维持的冷静一点点崩溃。
周泽君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,声音柔和下来:“没事了,我在这里。”
可能是因为害怕,周泽君主动提出送梅云薇回宿舍。
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。
他一只手托着梅云薇的腰,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门框,低声问:“你能自己走吗?”
梅云薇点点头,耳朵尖还泛着未退的红晕。
刚才在小树林的一幕仍然让她心有余悸,但现在被他保护着,却感到莫名的安心。
推开门,暖黄色的灯光洒了出来。
梅云薇的宿舍收拾得非常整洁,粉色的床单没有一丝皱纹,搪瓷杯和暖水瓶整齐地放在木柜上,窗台上还有他之前送的玫瑰在玻璃瓶中绽放着花瓣。
周泽君的目光扫过房间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:“你的房间,比我父母还要讲究。”
梅云薇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,声音还有些颤抖:“习惯了,在村里的时候也得收拾得干净利落,不然宋婶会唠叨。”
提到宋家,她的手指微微僵硬。
周泽君立刻接过话头:“这里住得习惯吗?如果觉得小,我可以打报告给你换一间朝南的。”
“不用。”梅云薇摇头,捧着杯子坐到床边。
“这房间很好,反正……也住不了多久了。”
梅云薇的视线低垂,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阴影。
周泽君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笑容:“对啊,等我们的结婚申请一批准,我们就搬进新分配的家属楼。”
他走到窗前,轻轻拨弄着玫瑰花瓣。
“到时候,我会为你准备一个大书架,你不是喜欢读医书吗?我会把它们都放上去。”
梅云薇被他的认真态度逗乐了,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。
夜风从半开的窗户中悄悄溜进来,带来了满屋子的温馨。
她突然想起了什么:“对了,你刚才说……有东西要给我?”
周泽君笑着转过身,从军装的内袋里拿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小东西。
他用指尖揭开一层层的布料,露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银锁。
银锁上雕刻着缠绕的莲花图案,锁链细如丝线,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。
“在华北执行任务时看到的,觉得很漂亮就买下来了。”
他把银链轻轻绕过梅云薇的脖子,手指触碰到她的后颈时感到一丝温暖,“那时候还想着买了也没什么用,没想到就遇到了你。”
梅云薇低头抚摸着银锁,冰冷的金属已经被他的身体温暖。
锁芯轻轻摇晃,发出细微的叮当声,仿佛敲击在她的心上。
前世从未有人如此将她放在心上,即使是宋嘉豪,送给她的也总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。
而眼前的这个人,却连一朵花、一枚银锁都如此珍视。
梅云薇突然站起身,眼睛湿润:“周泽君…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”
男人收起了笑容,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:“别傻了,你是我未婚妻,我不对你好一点还能对谁好呢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每个字都像是在发誓:“你本来就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。”
梅云薇再也忍不住,伸手抱住了他的腰,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。
这是女孩第一次拥抱他!
周泽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,然后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军装上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他的温暖气息,将她整个人包围。
过了一会儿,他沙哑地问:“我能……再抱一会儿吗?”
梅云薇没有回答,只是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,听着那如擂鼓般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共鸣。
直到熄灯号响起,周泽君才放开了她。
临走前,他为她整理好被角,又往窗台上的玻璃瓶里加了清水。
“别摘下这锁,就当是我在守护你。”
他站在门口,逆光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。
梅云薇紧握着被角点头,银锁紧贴着锁骨,微微发热,像是一个微小的烙印。
这一夜,梅云薇辗转反侧。
她抚摸着银锁上的花纹,突然想起周泽君说“新家属楼要有大书柜”的样子。
梅云薇没想到的是,他连书架要多宽、挂什么颜色的窗帘都考虑好了,仿佛他们的未来就像一幅早已展开的画卷,只等她来添上色彩。
而被宋嘉豪笼罩的恐惧阴影,在这一刻竟然烟消云散。
与此同时,周泽君站在自家的院子里,对着满地的月光发呆。
怀里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,女孩身上的雪花膏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枚银锁。
这枚和送给她的那枚本是一对,锁芯上刻着的不是花纹,而是“长相守”三个字,但周泽君终究没有勇气拿出来。
他将银锁紧紧握在掌心,低声笑了笑。
“来日方长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梅云薇刚踏进卫生室,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窃窃私语。
“宋营长这伤是怎么搞的?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
“听说是在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树上了,不过这嘴角的淤青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……”
王丽和张翠站在诊室门口,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小声讨论。
梅云薇走近时,她们立刻降低了音量:“梅医生,宋营长一大早就在里面等你,他说非要等你来了才处理伤口。”
梅云薇停下脚步,目光转向诊室内部。
宋嘉豪斜靠在椅子上,嘴角一片青紫,军装领口皱巴巴地敞开着,整个人显得颓废。
她一进门,他就勉强笑了笑:“云薇,我这伤……可能得劳烦你亲自看一下。”
梅云薇冷哼一声,把病历本重重地放在桌上:“训练还能撞到树上?我看是喝醉了撞到石头了吧?宋营长这体质,真是越来越差了。”
宋嘉豪脸色一沉,向两位护士使了个眼色。
王丽和张翠交换了一个眼神,识相地离开了,临走还不忘把门带上。
诊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,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。
梅云薇抱着胳膊靠在药柜边,显然没有立即看诊的打算:“说吧,又想搞什么花样?”
“我真的是受伤了,需要你帮我看看。”
宋嘉豪卷起衣袖,露出小臂上一圈淡淡的牙印,“云薇,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这样。”
梅云薇瞥了一眼那浅浅的痕迹,嗤之以鼻:“涂点碘酒就行,连疤都不会留。宋营长如果因为这点‘伤’耽误工作,不如早点写个转业报告回乡去。”
女孩的话毫不留情。
宋嘉豪皱着眉头站了起来:“你非要这么尖酸刻薄吗?”
过了一会儿,他深吸一口气,语气缓和了下来:“我今天是来道歉的!昨晚喝醉了,如果吓到你了……我认错。”
“我昨天因为结婚的事和徐珊吵架,没忍住又想到了你……”
“宋嘉豪!”
梅云薇急忙大声打断他,“你心里想的是徐珊,是你的前途,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。你现在说这些,是怕周泽君告发你违纪喝酒,还是怕徐珊知道你半夜骚扰女同志?”
宋嘉豪像被戳破的气球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:“云薇,我只是不想和你关系这么僵,毕竟我以前也算是你的未婚夫。”
梅云薇轻蔑地笑了笑,眼中充满了讽刺:“未婚夫?你还不配。”
话音刚落,诊室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周泽君站在门口,逆着光,军装笔挺,目光沉重地扫过宋嘉豪:“听说宋营长受伤了,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看?”
宋嘉豪浑身一震,抓起桌上的纱布随意遮住嘴角的伤口,低头匆匆离开。
擦身而过时,周泽君忽然侧身挡住他,声音低沉:“宋嘉豪,别再有下次。”
这次他不和宋嘉豪计较,下次可就不会了。
诊室再次恢复了宁静。
梅云薇低头整理药箱,却发现周泽君直接坐在了诊椅上,将右手平放在桌上:“梅医生,挂个号。”
她一愣: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
周泽君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口,露出红肿的指关节:“昨天打人太用力,扭伤了。”
梅云薇呼吸一滞。
周泽君右手的关节上明显泛着淤紫,肿胀的地方甚至蹭破了皮。
她一把抓住他的手,指尖轻轻触摸伤处。
“怎么不早点说?昨天就应该冰敷!”
周泽君被梅云薇的关心逗得笑出声来。
“那时候我只顾着看你伤得重不重,哪还管自己。”
他一边摆弄着手腕,一边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一丝调皮:“再说,打他那一下,感觉挺爽的,值了。”
梅云薇既生气又心疼,急忙从药箱里翻出她自己调配的药油。
这药油是她从村里带来的,用草药调的,对跌打损伤特别有效。
她轻轻地蘸了药油,帮他按摩伤口,力度控制得非常轻:“如果疼,就说,别硬撑。”
周泽君注视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,呼吸变得有些急促:“不疼。”
别说手肿了,以前训练时就算手脱臼了,他也不会吭声。
要不是为了见梅云薇,周泽君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跑到卫生室来。
梅云薇并不知道周泽君的想法,只是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后才松了口气。
“好了,这药油你拿去用,过两天就会消肿了。你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?”
周泽君摇了摇头,突然翻过手掌,带着笑意:“别的伤口没有,就是有点疼,需要你帮我吹吹。”
梅云薇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,瞪了他一眼:“周团长,你都多大了,还这样?”
周泽君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手:“那又怎样?小时候摔了跤,我妈都是这样哄我的,梅医生也不能偏心。”
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带着笑意的眉眼上,连他那冷硬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。
梅云薇心里一动,不由自主地低下头,轻轻地吻了吻他那滚烫的掌心。
药油的辛辣味混合着他身上清新的皂角香,扑鼻而来。
周泽君全身僵硬,喉结上下滚动:“云薇,你这是……”
女孩的轻轻一吻仿佛不是落在他的手上,而是落在他的心上。
梅云薇故作镇定地收拾药箱,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:“不是说帮你吹吹吗?下不为例!”
过了一会儿,周泽君从卫生室出来时,脸上满是红晕。
王芳和张翠在整理药品时路过,八卦的声音怎么也压不住。
“红了红了!我没看错吧,周团长脸红了?”
“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,周团长这下是真的栽在梅医生手里了。”
然而,有人欢喜就有人愁。
另一边,宋嘉豪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就看到徐珊坐在椅子上。
看到男人捂着脸,徐珊皱了皱眉:“脸怎么了?”
宋嘉豪放下手,露出嘴角的肿胀:“昨天训练的时候,手下的战士没个轻重,不小心伤到了。”
但看到伤口后,徐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。
宋嘉豪昨天中午还和她在一起,下午就回去训练了?
她压抑着怒火说:“宋嘉豪,你为了推迟婚礼,真是下得去狠手!”
宋嘉豪愣住了,知道徐珊误会他是故意受伤,好让婚礼不能那么早举行。
但对于徐珊的不高兴,他第一次没有了哄她的心思,反而随意地坐到一边:“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!”
一点事不问清楚就发火,宋嘉豪心里嘀咕,徐珊怎么就不像梅云薇那样温柔。
徐珊虽然是护士,但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,也不是个好惹的性子。
积累的怒气喷涌而出,她一把将宋嘉豪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。
“行,宋嘉豪,你要是不想结婚也没关系。我家里有的是关系,一纸结婚报告可困不住我!”
这周的活儿一眨眼就干完了,周五快下班时,梅云薇正准备和值班医生交接完就闪人。
冷不丁,本该休息的王芳护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。
“大事不好啦!大事不好啦!”
张翠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一放:“别急,慢慢说,啥大事?谁受伤了?”
梅云薇也以为是哪个战士训练时受了重伤,不自觉地就摸起了听诊器。
王芳却摇摇头,对着桌上自己的搪瓷杯一饮而尽,这才慢悠悠地说:“不是谁受伤了……是宋营长和徐护士,要结婚了!”
张翠心想,这算什么大事,两人结婚的批准早就下来了,迟早的事。
“不是,你们都没听说吗?”王芳故作神秘地把诊室里的两人拉到一边,“前几天徐护士和宋营长一直在吵架,听说吵到最后都说不结婚了。”
“谁知道今天又发喜糖说下周一就办宴席,你们说奇不奇怪?”
在部队里,八卦也是少不了的,特别是在医院和卫生室,有些事儿你想瞒也瞒不住。
对于宋嘉豪那边差点闹掰的事,梅云薇也早有耳闻。
但有着前世的记忆,她知道最后两个人还是会走到一起。
所以梅云薇沉吟片刻,缓缓道:“夫妻间的事哪说得准,说不定之前只是误传。”
张翠也点头:“对啊,结婚批准都下来了,哪能说不结就不结的?”
见两人都不觉得奇怪,王芳急得不行:“可你们忘了宋营长脸上还带着伤呢!那伤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?”
知道王芳还在卖关子,张翠在她腰上拧了一把:“行了,你快说是为什么吧。没看到梅医生都下班了吗?”
王芳这才反应过来,对着梅云薇不好意思地笑笑,才和她们小声解释:“我听说啊,是徐护士怀孕了!所以现在酒席也不得不早点办了,再拖就得显怀了!”
原来是未婚先孕。
梅云薇其实倒也没多少意外,毕竟她一开始就知道宋嘉豪晚年是子孙满堂,和徐珊度过了一生。
但前世宋嘉豪肯定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去结婚,梅云薇心想,像他这样好面子的人却在这一世的人生大事上落了个没脸,也是报应。
梅云薇没再参与两个人的讨论。
看天色差不多,她拿了桌上的书就要走:“那我先回宿舍了,周末有事你们再找我。”
大概是梅云薇的反应太平淡,她走后,两个护士又讨论起来。
“梅医生怎么一点都不吃惊?她不会是早知道了吧?”
“多半是伤心吧,她还在乡下的时候,未婚夫就……”
正说着,这时一个高大身影又在门口敲了敲。
周泽君提着一个牛皮纸袋问:“云薇呢?”
张翠指了指外边:“周团长你来的不巧,梅医生刚走没多久。”
男人道了声谢,转头就要去追,张翠想到什么,把人拦下。
“周团长,梅医生今天心情不好,你还是先别去找她了。”
闻言,周泽君立马站定:“她怎么了?”
张翠叹了口气:“听说徐护士未婚先孕了,下周一就办婚宴,梅医生听到这件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……”
张翠话音未落,周泽君的眉头已拧成结。
他指尖无意识攥紧手上纸袋边缘,骨节泛白。
“知道了,多谢。”
太阳西下,周泽君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,他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吉普车,没有去找寻梅云薇。
过了一会儿,他一直凝视着方向盘,耳边回荡着张翠的话语。
周泽君自嘲地笑了笑。
他原本以为梅云薇已经忘记了宋嘉豪,但当她听到宋嘉豪即将结婚的消息时,她显然还是有所触动。
“毕竟他们曾是青梅竹马……”
周泽君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喇叭上,尖锐的喇叭声惊飞了树枝上的麻雀。
第二天一早,梅云薇乘坐着军区的采购卡车进入了湘南城。
她之前告诉周泽君周末没空,其实是个谎言,她实际上是想为他挑选一份礼物。
宋嘉豪给她的补偿金,她一分未动,现在全部带了出来。
在百货大楼里,梅云薇转来转去,看来看去,总觉得没有一件商品能够让她满意。
直到她经过一家钟表店,橱窗里的一块银灰色牛皮机械表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表盘设计简洁而优雅,秒针在罗马数字上划过时闪烁着冷光,仿佛某人冷静而坚定的眼神。
梅云薇指着橱窗问:“同志,这块表多少钱?”
老板抬眼看了看她朴素的蓝布旗袍,回答道:“一千二,瑞士制造,通常只有军区的高级领导才戴得起。”
那块表确实价值不菲。
梅云薇考虑了一下,最终还是打开了布包,将钞票整齐地放在了玻璃柜台上:“我要买这块表。”
老板在匆忙开票的同时,不禁低声嘀咕:“现在的乡下姑娘都这么有钱吗?”
在返回之前,梅云薇特意绕道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。
玻璃柜里陈列着蜜三刀、核桃酥,最里面的角落里还有酸枣糕。
周泽君曾经提到过,他母亲怀他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。
“我要两斤酸枣糕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,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宋嘉豪问道:“这酸枣糕怎么卖?”
梅云薇的身体僵硬了。
透过玻璃的反光,她看到宋嘉豪正搂着徐珊的腰站在她身后。
梅云薇转过身,向两人打了个招呼,目光扫过徐珊的腹部:“恭喜你们。”
徐珊看起来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怀孕了,但她的右手始终护在腹部。
看到梅云薇,徐珊的脸色变得苍白,她拉着宋嘉豪的胳膊想要离开:“我不想吃了,我们换一家店吧。”
但宋嘉豪没有动,他站在原地:“云薇,你是要买点心吗?我请你吧。”
梅云薇后退了一步,与他保持了距离。
“不用了。”她将酸枣糕的钱放在了柜台上,“宋营长,你的钱还是留着办婚宴吧,你们的酸枣糕算我请客。”
说完,梅云薇转身离开了。
买完东西后,她回到了军区,这时正好是部队训练的时间。
她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,就抱着礼盒跑向了训练场。
然而,她问了几个士兵,都没有找到周泽君。
“周团长?下午去师部开会了!”
“周团长的会已经结束了,现在应该回办公室了吧。”
“团长今天没有来办公室,不是在休息吗?”
得不到答案,她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回到宿舍楼下。
周泽君的吉普车静静地停在楼下的树影中。
梅云薇兴奋地跑过去敲车窗:“泽君!”
但在路灯下,驾驶座上空无一人。
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车顶上,就像一只失落的小鸟。
梅云薇又等了一会儿,见没有人来,才带着失落的心情上了楼。
她不知道的是,当她房间里的灯一亮起,周泽君就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。
月光洒过树枝,周泽君发动了车子,只留下一声轻叹随风飘散。
梅云薇直到周一晚上才和周泽君碰上面。
宋嘉豪因为部队的规矩,选择在食堂里摆酒。
梅云薇和几个同事一下班就直奔食堂,刚进门,就听到有人招呼她。
“嫂子,这边!”
喊她的是周泽君的副手,正坐在周泽君旁边,向她挥手。
周泽君虽然没抬头,但他旁边的空位子,显然是留给梅云薇的。
梅云薇走过去一坐,随口就问:“周末晚上你车停在我宿舍楼下,怎么没见你人影?”
周泽君似乎心里有点不痛快,声音低沉地说:“可能是别人开的车,我没去。”
梅云薇还想追问,几个副团和营长就开始起哄。
“嫂子,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?”
她微微一笑:“等批准了就办,主要还是看你们团长的意思。”
正聊着,梅云薇眼角余光看到周泽君低头玩弄着碗里的饭粒,好像在咽下什么话。
三营长给梅云薇续了杯水:“嫂子,听说周团第一次见你就去打报告了?跟我们说实话,是不是团长追的你?”
在一片笑声中,梅云薇大方回应:“哪有什么追不追的,看对眼了就处处看。”
她伸手去碰周泽君的袖子,却被他借着夹菜的机会避开了。
这个小动作在别人眼里,就是害羞的表现。
副团用筷子敲了敲周泽君的碗:“周团长今天怎么变哑巴了?未婚妻在旁边还装深沉呢?”
周泽君这才抬头,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吃饭不说话。”
梅云薇心里一紧。
周泽君平时话不少,今天却像变了个人。
她担心地问:“周泽君,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
这时,两位新人端着酒杯来敬酒。
宋嘉豪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,胸前别着鲜艳的红花。
徐珊穿着一条直筒红裙,虽然看不出怀孕的迹象,却一直用手护着肚子。
大家争先恐后地祝福后,宋嘉豪喝了口酒:“谢谢各位赏光。”
紧接着,他把酒杯递到梅云薇面前。
“梅同志,以前的事是我不对,这杯酒给你赔罪。”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梅云薇不好拒绝,只能拿起果汁碰杯。
但宋嘉豪突然撤回手:“接受赔罪怎么能喝果汁?拿白酒来!”
然后,他真的倒了一杯白酒放在转盘上,酒气直冲鼻子。
梅云薇酒量很差,光看那酒液晃动就已经感到恶心。
她脸上露出尴尬:“这白酒……”
好像知道梅云薇会拒绝,宋嘉豪直接插话:“我不为难梅同志,你喝一口就行。”
梅云薇下意识看了周泽君一眼,见他没出声,她只能无奈地端起酒杯。
酒杯还没碰到嘴唇,周泽君就站起来一把抢过酒杯:“我替她喝。”
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,周泽君强忍着青筋,一口喝掉了那杯酒。
空杯倒扣在桌上,他顺势搂住梅云薇的腰:“我未婚妻最近胃不舒服,宋营长不会介意吧?”
宋嘉豪哪敢介意。
看到周泽君这么干脆,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酒喝下去。
徐珊见状,连忙扶着宋嘉豪,说了句吃好喝好,就带着他去了下一桌。
宴席散去,周泽君找了个借口,说要和兄弟们继续畅饮,没送梅云薇回宿舍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梅云薇渐渐感觉到了异样。
以往无论多忙,周泽君每天都会抽出时间,送来新鲜的水果和点心,下班时还会接梅云薇一起去共进晚餐。
这都是为了培养彼此之间的感情。
但这三天,送水果的换成了一个沉默的小兵,而周泽君下班后总是让人带话,说自己正忙。
梅云薇几次主动去找他,但团长办公室总是“正在开会”,连训练场上也找不到他那挺拔的身影。
到了第四天,梅云薇再也按捺不住,冒着倾盆大雨冲进了机关楼。
站岗的士兵一见梅云薇就告诉她:“团长今天不在。”
梅云薇哪里肯信,这次她没等小兵反应过来,就直接推开了团长办公室的门。
“周泽君!”
周泽君坐在办公桌后,突然的动静让他的钢笔掉落在文件上,墨水在《结婚申请批复意见》上晕染开来。
看到男人果然在办公室,梅云薇怒火中烧:“你这几天一直在躲我?”
周泽君没有回答,只是站起身,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梅云薇身上:“你淋雨过来,不怕感冒吗?”
听到这关心的话语,梅云薇感到更加委屈,鼻子一酸,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你是不是后悔了,不想和我结婚了?”
男人被她的泪水烫得一愣,急忙解释:“我没有,我没后悔。”
梅云薇却不依不饶:“那你为什么故意躲着我?从上次宋嘉豪的酒席上我就看出不对劲了。”
周泽君只能坦白:“上周五我去找你,你们卫生室的护士说你因为宋嘉豪要结婚的事心情不好,我以为你还放不下……”
“谁和你说我放不下了!”梅云薇气得用拳头砸他,“周末我急着回湘南城休息,和宋嘉豪有什么关系?”
“这几天我还在想你……”
梅云薇话还没说完,就被拉进了温暖的怀抱,周泽君的军装带着一丝寒意,心跳却快得惊人。
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,声音低沉得像是被水浸透的棉花:“是我错了,你别生气。”
梅云薇也紧紧抱住了周泽君。
“我去湘南城给你买了个礼物,一直想给你,结果你几天都不见我。”
周泽君放开女孩,笑了:“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?”
片刻后,周泽君搂着梅云薇坐在沙发上,看着她从带来的礼盒里拿出腕表,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。
腕表做工精致,一看就是梅云薇精心挑选的。
梅云薇擦了擦眼角,问他:“你喜欢吗?”
“喜欢。”周泽君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,“云薇,结婚批准已经下来了,明天我们就去拍结婚照好不好?”
梅云薇愣住了,过了一会儿才笑出声:“哪有这么急的?”
周泽君轻哼一声:“我年纪也不小了。”
他握住女孩的手,按在自己的心口,掌心下的心跳又重又急:“我不会让你等,你也别让我等。上次在食堂,你说婚礼的事全看我——”
梅云薇耳朵发热,气得又去捶他:“你明明听见了,还装模作样冷着脸!”
周泽君笑着将她搂进怀里,下颚抵在她的发顶:“傻子才疼媳妇,我乐意当这傻子。”
次日,湘南照相馆迎来了一对特别的客人。
周泽君特意请假一天,就为了和爱人拍婚纱照。
他把军装熨得笔挺,连最细小的风纪扣都扣得严严实实。
梅云薇则换上了新买的素色旗袍,长发轻轻盘起,流露出古典美女的风韵。
照相馆老板一看到他们,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:“哇,你们这军装配旗袍,比画里的革命夫妻还般配!我敢说,你们的孩子将来一定长得漂亮!”
接着,他指导两人摆姿势:“男士靠近女士一点,手搭在肩上。来,笑一个!”
闪光灯“咔嚓”一声,记录下了这一刻。
周泽君突然凑近梅云薇耳边,轻声说:“老板说我们的孩子肯定好看,要不明年咱们验证一下?”
梅云薇的脸立刻红了:“你真不害臊!”
老板在镜头后面笑得满脸皱纹:“女士别害羞嘛!去年我刚给小张连长拍完婚纱照,昨天他老婆就抱着满月的孩子来补拍全家福了!”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君一眼:“周团长要是努力点,明年这时候我也能多赚一笔。”
听到这话,周泽君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:“那得生个女儿,像她妈妈一样笑得甜,多讨人喜欢。”
梅云薇羞得差点把脸埋进他的肩章里:“谁要给你生孩子……”
他低声笑着,把她抱得更紧:“反正生几个都行,我的津贴养得起。”
胶片在光影中定格,老板一边换底片一边唠叨。
“我拍过那么多新人,就你们俩最甜蜜!”
从照相馆出来,已是中午时分,两人直奔百货大楼购买婚礼用品。
梅云薇拿着清单,精心挑选:鸳鸯戏水的红棉被、双喜字的搪瓷脸盆、大红牡丹的暖水瓶……
周泽君提着袋子跟在后面,看着她认真比较两盒桂花香皂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梅医生,你是想把百货大楼搬回家吗?”
“你不懂!”梅云薇把香皂塞进他怀里,“过日子就得这些小东西才实在。”
周泽君呼吸一滞,上前握住了她的手:“军区家属院分的是三居室,东屋留给爸妈探亲住,西屋就做两个带护栏的小木床,留给孩子怎么样?”
梅云薇实在受不了他的直白,只能装作生气:“婚房还没完全准备好呢,就想这些没影的事!”
但转过身,她也忍不住开始憧憬。
傍晚时分,吉普车终于驶进了周家小院。
陈舒兰早已在廊下等候,一见到梅云薇就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带:“老周特意炖了淮山乳鸽汤,给你补补。”
两位老人早知道他们今天来是为了定婚期,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。
刚坐下,周安国就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梅云薇:“泽君这些年攒的津贴都在存折里,以后归你管。”
他还顺便瞪了儿子一眼:“这小子要是藏私房钱,你尽管来找我告状!”
陈舒兰也摘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,小心翼翼地戴在梅云薇纤细的手腕上。
“这是周家传给儿媳的,现在我也能亲眼看着你戴上了。”
知道梅云薇没有父母,陈舒兰认真地说:“好孩子,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。”
梅云薇摸着温润的玉镯,心中既有酸楚也有温暖。
她郑重地向两位老人鞠躬。
“爸妈,我会和泽君好好过日子的。”
餐后,两位长辈为了给年轻夫妇留出私密空间,一吃完就以散步为由匆匆离开。
月光洒在葡萄架上,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。
周泽君把婚礼计划表摊开在石桌上:“婚宴安排在下周日,我请了我们军区的老炊事班班长来做菜,还请了文工团来表演几个节目……”
梅云薇看着那一长串的清单,感到一阵眩晕:“会不会太匆忙了?对了,我们的婚纱还没选呢。”
“婚纱早就准备好了。”
周泽君带着微笑,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走到车边,拿下一个牛皮纸袋。
纸袋一打开,露出了一件暗红色的旗袍。
周泽君把旗袍递给梅云薇:“上次去卫生室找你时就想给你看,这件旗袍是我母亲请江沪的苏绣大师赶制的,我觉得你新婚时应该拥有一件自己的旗袍。”
梅云薇展开旗袍,目光被深深吸引。
她惊叹不已,不愧是大师之作,每一针每一线都极为精致,旗袍上的盘扣镶嵌着珍珠,由一只凤凰衔着。
梅云薇眼中泛起泪光:“周泽君,你怎么什么都准备好了……”
周泽君笑着捧起她的脸:“这样多好,你只需要放心地嫁给我。”
夜风带着他的低语落在她的掌心。
“还记得那天在百货大楼第一次见到你,你对售货员的刁难不卑不亢,我当时就想……这姑娘肯定是我的命中注定,连头发丝都这么合我心意。”
梅云薇凝视着他眼中的月光,她在笑:“周泽君,原来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啊。”
周泽君没有否认:“是的,遇见你那天,我好像用尽了所有的运气。”
男人的唇轻轻触碰她颤抖的睫毛,顺着鼻梁滑下,最终含住了那片期待已久的柔软。
葡萄叶在风中沙沙作响,掩盖了他们的呼吸声。
一周后的婚礼当天,周家小院里挤满了宾客。
梅云薇坐在贴着喜字的梳妆台前,任由陈舒兰为她梳理头发,沾上桂花头油。
陈舒兰将最后一朵红花别进她的发间,眼眶微红:“云薇,以后泽君要是敢欺负你,妈帮你教训他!”
话音刚落,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声。
三营长带着一群士兵堵在楼梯口:“团长想接新娘,得先过我们这关!”
周泽君一身军装,胸前的红花差点被挤歪:“老张,上个月你输给我的五块钱就不用还了。”
“嘿!一码归一码!”三营长不吃这套,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字条:“第一关,你得唱首情歌!得把嫂子逗笑才行!”
周泽君没有犹豫,清了清嗓子:“九九艳阳天哟——”
歌声刚起,楼上就传来一声轻笑。
梅云薇趴在窗户上偷看,正好与他抬头的目光相遇。
男人喉结一动,歌声突然变得温柔:“十八岁的哥哥呀,等着那心上的人——”
趁着众人笑闹,周泽君迅速冲上楼梯。
看到楼下的人没守住,王丽和张翠两位小护士紧紧抵着门缝:“红包不够厚可不行!”
突然“咔嗒”一声,门缝里塞进一沓厚厚的红包,张翠刚要去捡,木门已被军靴抵开。
周泽君单手撑住门框,笑容满面。
“媳妇,我来接你了!”
屋子里笑声四起,梅云薇慢慢站了起来。
周泽君呼吸突然停了一下,眼前的爱人美得如同画中人,那件大红旗袍让她的皮肤显得更白,他差点就看傻了。
副团长急得直踢他:“你傻站着干嘛?快跪下啊!”
周泽君跪得笔挺,眼里只有梅云薇:“老婆,我来带你回家了。”
楼下突然响起鞭炮声,梅云薇眼睛湿润,把手放在他温暖的手掌中:“好的。”
周泽君背着梅云薇跨过火盆,到了楼下敬茶。
梅云薇刚叫出“爸妈”,陈舒兰已经抱着她哭得不行。
周安国擦着眼角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:“好孩子,改口费早就准备好了。”
等到一天的热闹和宴席结束,月亮已经挂在了柳树上。
梅云薇好不容易从疲惫中恢复过来,这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。
前世为了宋嘉豪,她拒绝了很多求婚,直到死也没嫁人,所以对于夫妻之事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。
直到周泽君从浴室出来,带着湿漉漉的气息靠近:“老婆,交杯酒还没喝呢。”
紧张稍微缓解,梅云薇接过男人递来的酒,一口下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周泽君笑着帮她拍背:“慢慢来,哪有这么急的,你紧张吗?”
梅云薇摇头嘴硬:“我有什么好紧张的?”
听到这话,周泽君故意拉长了声音:“不紧张啊……”
下一秒,男人顺势把梅云薇压进红色的新被子里,火热的吻从耳垂滑向锁骨,让梅云薇浑身颤抖。
好不容易喘过气来,她结结巴巴地说:“蜡烛太亮了……”
周泽君低声笑着贴近她的腰,握着她的脚踝往怀里拉。
“老一辈说喜烛要烧到天亮,正好让我好好看看,我的新娘有多美。”
红烛爆出了火花,旗袍不知何时落在了一边。
随着喜烛流下红色的泪,梅云薇攀着周泽君紧绷的背,在汹涌的情感中失去了意识。
等到后半夜女孩求饶,暴雨才停。
周泽君把女孩抱进怀里,在她的手心里塞进“长相守”的银锁:“云薇,这辈子我只爱你。”
梅云薇困得睁不开眼,嘟囔着往他怀里钻:“周团长,就算你打感情牌也没用了。”
“不对。”他笑着吻着她汗湿的鬓角,“是向领导表忠心。”
五年后。
为了带领更多的新人,梅云薇和周泽君还是升职调到了华北。
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里,一大一小坐在院子里。
周泽君拿着一只草编的蝴蝶,耐心地哄着怀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:“宁宁乖,妈妈还在医院忙,我们先玩这个好不好?”
话音刚落,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梅云薇张开双臂,和扑过来的女儿紧紧拥抱:“宁宁!”
周泽君自然地帮妻子接过药箱,顺便在她唇角偷了个吻。
“三台手术连轴转,累不累?”
“还好,没你们在部队那么累,我这几台手术的战士受伤了还想着训练。”
梅云薇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头顶,目光扫过丈夫军装肩章上新添的星。
自从年初周泽君调任华北军区参谋长后,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,但哄孩子时却总是最有耐心。
周泽君听到这话抬头笑了笑:“当兵的不都这样?”
余晖把三道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梅云薇靠在丈夫温暖的胸膛上轻笑。
“周泽君,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,一直在我身后,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。
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